第181章剑石林地
马蹄踏过菏泽国边境的碎石路，华伦特三人的身影渐渐远离那座充斥着轻蔑与戒备的哨卡。科恩等人的目光仿佛还黏在背后，华伦特勒住黑马，回头望了眼哨卡城墙上那只滴血黑豹徽章，眉头仍未舒展。
“这菏泽国的士兵，比莱茵帝国边境的巡察队还难缠。”兰斯特拍了拍马颈，语气里满是烦躁，“刚才在哨卡，若不是我亮明身份，指不定还要被他们搜身到什么时候。”他想起科恩粗鲁翻动华伦特行囊的模样，心里就一阵窝火——那些机械零件是华伦特的心血，却被当成“可疑物品”随意揉捏。
苏迪罗也轻轻点头，淡紫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凝重：“他们看我的眼神不对劲，像是在看……异类。”他下意识攥紧了缰绳，半暗精灵的身份在北联邦本就敏感，菏泽国士兵那若有似无的打量，让他总觉得不安。方才在哨卡，若不是兰斯特及时开口，他怀疑士兵们还会借“身份核查”的由头继续刁难。
华伦特抬手看了眼天色，夕阳已西斜，再过一个时辰，夜色就要笼罩大地。他对北联邦的路线本就不熟，只能看向身旁的两人：“官道虽好走，但沿途都是菏泽国的城镇关卡，再被盘查几次，天黑前怕是走不出半程。你们常年在北联邦活动，除了官道，还有没有其他能尽快离开菏泽国的路线？”
兰斯特闻言，眼睛先亮了亮，随即又皱起眉：“我倒真知道一条捷径！之前跟着商队走南闯北时，听人说过‘剑石林地’——那地方藏在东边的峡谷里，根本不是真树林，是无数像长剑似的石柱插在地上堆出来的，穿过它直接就能到霍尔德公国边境，比走官道至少省两天。”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犹豫：“不过我没敢走进去过。商队里的老人们说，林子里藏着魔兽，还有盗匪借着石柱躲着抢路过的旅人，尤其是傍晚以后，风穿石缝的声音跟哭似的，听着就渗人。”
“我进去过。”苏迪罗突然开口，淡紫色的眼眸里没什么惧色，“前两年跟着冒险队找过石林里的铁矿，里面的魔兽大多是铁脊狼、石甲兽这类低阶的，只要不主动招惹兽群，基本没危险。盗匪也只盯着商队，咱们三个骑马赶路，看起来不像带了贵重货物的，他们不会特意来找麻烦。”
华伦特听两人说完，心里有了底，从行囊里取出简易地图递过去：“既然你俩都了解情况，那走剑石林地确实稳妥。暗精灵在暗云海岸的动静越来越急，能早一天到，就少一分变数。”
兰斯特接过地图，指尖在标记着“剑石林地”的地方敲了敲，很快下定主意：“行！就走这儿！反正官道上的菏泽兵没好脸色，与其看他们刁难，不如去林子里走一遭——再说了，有苏迪罗这个‘熟路的’，还有华伦特你的机械玩意儿，就算遇到麻烦也能应付。”
三人达成共识，调转马头朝着东侧小径疾驰。随着距离拉近，剑石林地的轮廓愈发清晰：峡谷两侧的岩壁泛着青黑，中间的石柱从一人多高到十余米不等，灰褐色的石面上布满风蚀纹路，夕阳照在上面，像无数把蒙尘的长剑竖在地上。风穿过石缝，偶尔传来“呜呜”的声响，倒没兰斯特说的那般渗人，更像寻常的风声。
华伦特勒住马，简单检查了下腰间的机械弩，又看了眼苏迪罗：“你对林地熟，一会儿你在前头领路？不用太紧张，正常赶路就好，咱们尽快穿过这片区域。”
苏迪罗点头，将银纹长弓随意搭在臂弯——没刻意搭箭，只是保持着能随时取箭的姿态。兰斯特也放松下来，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鲁特琴的琴弦，弹出几声轻快的调子，冲淡了几分林间的沉静。
三人策马踏入剑石林地，石柱的影子在地面上交错，将夕阳的光切割成细碎的光斑。苏迪罗在前头稳稳领路，专挑石柱间隙宽的地方走，偶尔提醒两人“前面有碎石坑，慢些”；华伦特和兰斯特跟在后面，目光随意扫过周围的石柱，没刻意戒备，只保持着正常的警觉。林间很安静，只有马蹄踏过碎石的声响，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兽吼，一切都像苏迪罗说的那样，平静得不像传闻中那般危险——只是没人知道，这片看似安稳的石林深处，一场针对他们的埋伏已悄然布下。
剑石林地的名字，藏着北联邦三百年前那段与黑暗抗争的过往，并非仅凭石柱形似长剑这般简单。
这片横亘在菏泽国与霍尔德公国交界的峡谷，曾是第一次黑暗战争中人类抵御暗精灵与魔族的前沿防线。彼时暗精灵引魔族大军从暗云海岸登陆，铁蹄踏破北联邦南部数座城镇，最终在这片峡谷前被菏泽、霍尔德两国联军拦下。可魔族的“石肤巨人”刀枪不入，人类士兵的钢剑砍在其厚甲上只留浅痕，联军防线屡屡濒临崩溃。
危急时刻，霍尔德公国一位名叫格雷的铁匠挺身而出。他带着百名徒弟驻守峡谷，将战场上散落的断剑、废甲熔成铁水，又引来峡谷深处的岩浆，以岩石为骨、铁水为魂，在峡谷中浇筑出上万根“剑形石柱”。这些石柱最短的两人高，最长的直戳峡谷穹顶，柱身掺着铁器的灰褐色与岩浆凝结的暗红交织，顶端被精心磨成锋利的剑刃，且无一例外朝着暗云海岸的方向——那是敌人来袭的路径，是铁匠用炽热铁水写下的“防线”。
战后，幸存的士兵与百姓来峡谷寻找亲人尸骨，望着满谷立如剑林的石柱，便称这里为“剑石”；又因石柱密密麻麻从峡谷这头延伸到那头，密不透风如森林般将峡谷填满，“林地”二字便也随之添上。久而久之，“剑石林地”的名字便在北联邦的旅人与商队间传开，成了这片峡谷的正式称谓。
三百年风雨侵蚀，石柱表面多了风蚀的纹路，顶端的剑刃也不复当年锋利，可那些掺着铁器的石身依旧坚硬，朝向暗云海岸的“剑头”依旧未变。铁匠格雷当年浇筑石柱时，还特意在密集的石林间留了宽窄不一的通道——宽处能容车马通行，窄处仅容单人侧身，既是为战后百姓往来方便，也是暗存“即便和平，也需留路应对危机”的考量。这些通道藏在石柱间隙中，若非熟悉地形者引路，外人极易在石林中迷路，也让这片林地成了后来旅人避开官道、快速穿越两国边界的隐秘捷径。
此刻华伦特三人穿行的，正是铁匠当年留下的通道。马蹄踏过碎石的声响在石林间轻轻回荡，夕阳透过石柱间隙洒下细碎的光，落在那些沉默矗立的“石剑”上，仿佛还能看见三百年前铁匠熔铁铸剑时的火光，听见人类士兵抵御黑暗时的呐喊。这片林地早已不是单纯的地貌，更成了北联邦人对抗黑暗的无声见证，静静守在边境，提醒着每一个路过者：和平之下，仍需警惕远方的威胁。
华伦特三人顺着铁匠格雷留下的通道在剑石林地间急行，夕阳渐渐沉至峡谷西侧的岩壁后，橘红色的光被切割成细碎的光斑，洒在灰褐色的石柱上，又顺着风蚀的纹路滑落到满地碎石中。风穿石缝的声响比午后更显清晰，时而像远处的呜咽，时而撞在石柱上反弹，在峡谷里织成一片细碎的杂音，将马蹄踏石的脆响衬得格外分明。苏迪罗在前头领路，刚绕过一根两人粗的石柱，鼻翼突然动了动——空气中除了岩石的冷硬气息，还多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腥甜，像是潮湿泥土裹着血腥的味道。
不等他出声提醒，左侧三米外的石柱丛突然传来“哗啦”一声脆响，碎石飞溅间，一道灰褐色的身影猛地撞开石柱间隙，朝着三人直扑而来。那是一头成年岩甲蜥，体长近五米的身躯裹着与石林近乎融为一体的厚甲，甲片上凸起的尖刺嵌着碎石，在残存的天光下泛着冷光；四条粗壮的腿踩在地上，每一步都让碎石陷入土中，留下深深的爪印；细长的舌头带着黏液，在空气中快速扫动，舌尖掠过石柱表面时，竟刮下一层细小的石屑。
岩甲蜥的突袭让周围的石柱都仿佛震颤起来，离它最近的一根矮石柱被它的前爪蹭到，顶端的碎石“簌簌”落下，砸在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苏迪罗反应极快，翻身下马的瞬间，银纹长弓已拉成满月，破魔箭的箭尖对准岩甲蜥的左眼——可箭簇刚离弦，岩甲蜥突然甩动尾巴，狠狠抽在身旁一根半人高的石柱上，石柱“咔嚓”一声断裂，碎石如雨点般朝着苏迪罗砸来。他只能侧身翻滚躲到另一根石柱后，箭尖擦着岩甲蜥的眼周掠过，只在厚甲上留下一道浅痕。
“它的甲片掺了魔晶石碎屑，普通武器没用！”苏迪罗的声音刚落，岩甲蜥已调转方向，朝着兰斯特冲去。兰斯特抱着鲁特琴退到两根石柱之间，这里的间隙仅容一人通过，恰好能限制岩甲蜥的体型优势。他指尖在琴弦上急促拨动，声波如无形的利刃撞向岩甲蜥的头部，却被岩甲蜥猛地甩头避开——它庞大的身躯撞在左侧石柱上，石柱表面的风蚀纹路瞬间崩裂，更多碎石从顶端滚落，砸得地面“砰砰”作响，扬起的石尘模糊了周围的视线。
华伦特趁机绕到岩甲蜥的侧后方，腰间的机械短刃泛着冷光，目光死死盯着岩甲蜥腹部——那里没有厚甲覆盖，露出淡粉色的柔软皮肤，却被粗壮的四肢牢牢护住。他从行囊里摸出两枚爆燃符文，指尖快速激活符文上的纹路，趁着石尘未散，将符文朝着岩甲蜥的前腿之间扔去。符文落地的瞬间，橙红色的火焰猛地炸开，热浪裹着碎石朝着四周扩散，近旁的石柱被烤得发烫，表面的石屑簌簌剥落；岩甲蜥吃痛地扬起头颅，喉咙里发出凄厉的嘶鸣，腹部下意识地微微抬起，露出了藏在腿间的破绽。
“就是现在！”华伦特踏着滚烫的碎石冲上前，斗士境界的力量在体内流转，脚步踩在石面上竟让碎石微微下陷。他跃起的瞬间，机械短刃精准刺入岩甲蜥腹部的柔软处，刀刃完全没入，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地面的碎石上，又顺着石缝渗进泥土，将周围的石尘染成暗红。岩甲蜥的身体猛地一僵，尾巴带着狂怒甩向华伦特，尾尖的尖刺擦着他的肩甲划过，狠狠撞在身后的石柱上——那根三米高的石柱竟被拦腰撞断，“轰隆”一声砸在地上，震得周围的石柱都跟着晃动，石缝里的积灰如瀑布般落下。
苏迪罗抓住这瞬间的空隙，从石柱后探身，第二支破魔箭瞄准岩甲蜥尾巴根部的关节——那里的甲片相对薄弱，箭尖穿透的瞬间，岩甲蜥的尾巴动作骤然停滞。兰斯特则趁着岩甲蜥僵直的片刻，快速拨动琴弦，声波再次袭向它的头部，这次精准命中，岩甲蜥的身体晃了晃，眼中的凶光渐渐褪去。华伦特抽刀后退时，脚下不小心踩到一块染血的碎石，险些滑倒，他扶住身旁的石柱稳住身形，掌心触到的岩石还带着火焰残留的温度，烫得指尖发麻。
最终，岩甲蜥庞大的身躯晃了晃，重重倒在地上，砸得碎石飞溅，腹部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染红了周围半米范围的地面。风穿过石柱的声响依旧，只是此刻多了几分平息后的沉静，残存的天光落在岩甲蜥的尸体上，将它的影子拉得很长，与周围的石柱影子交织在一起，像一幅凌乱的血色剪影。
三人都松了口气，苏迪罗走上前拔出嵌在岩甲蜥尾巴上的破魔箭，箭杆上沾着的血迹在风里渐渐凝固；兰斯特放下鲁特琴，揉了揉发酸的手指，指尖还残留着拨动琴弦的震颤感；华伦特则看着地上断裂的石柱和染血的碎石，眉头微蹙——刚才的战斗动静太大，断裂石柱的残骸横在通道中央，连远处的石柱上都溅到了血迹，若是引来其他魔兽或盗匪，后果不堪设想。
“得抓紧时间清理痕迹，”华伦特擦了擦机械短刃上的血迹，目光扫过周围，“天黑前必须走出石林中段，这里的石柱太密，一旦被围堵，连周旋的空间都没有。”
三人快速行动，将岩甲蜥的尸体拖到石柱丛深处隐藏，又用碎石掩盖地上的血迹，断裂的石柱残骸则被推到通道旁，勉强留出可供马匹通行的空间。重新上马时，暮色已彻底笼罩石林，只有头顶峡谷缝隙中还能看到一丝淡蓝的天光。苏迪罗在前方领路时，手中的长弓始终搭着一支箭，目光警惕地扫过两侧石柱的阴影；华伦特和兰斯特则放慢了速度，耳朵留意着风里的每一丝异常声响——岩甲蜥的出现，以及这场在石柱间爆发的血战，让他们彻底明白，剑石林地的危险从不只是传说，那些沉默矗立的“石剑”之下，藏着的是随时可能降临的危机。
“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岩甲蜥，”苏迪罗擦了擦箭上的血迹，语气里带着几分庆幸，“还好它只是单独行动，要是遇到族群，麻烦就大了。”
华伦特点头，将机械短刃收好，又看了看天色：“得抓紧时间赶路，天黑前尽量走出石林中段。刚才的战斗动静不小，别引来其他魔兽或盗匪。”
三人简单清理了身上的痕迹，重新上马。这次他们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放松，苏迪罗在前方领路时，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过两侧的石柱；华伦特和兰斯特也放慢了速度，耳朵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岩甲蜥的出现像一记提醒，剑石林地的危险并非只存在于传闻中，每一步都需谨慎。
马蹄声再次在石林间响起，只是这次多了几分沉稳，少了之前的轻快。那些沉默矗立的“石剑”在暮色中愈发模糊，仿佛也在无声地注视着三人，见证着他们在这片充满过往的林地中，一步步朝着目标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