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体育场外围,扎克靠在一根灯柱上,远远听着场内传来的喧嚣,一个复兴阵线的志愿者递给他一张传单。
“不进来听听吗?马巴奥先生正在讲述他的愿景。”
扎克摇摇头,他看见几个穿着考究的人正在贵宾入口处交谈,虽然也穿着复兴阵线的蓝色t恤,但手腕上露出的名贵手表与这身打扮格格不入。
场内,马巴奥的演讲达到高潮:“当他们享受着美酒佳肴时,我们在挨饿!当他们坐着豪华轿车时,我们在步行!但当他们想要永远掌控这个国家时,我们要说——不!”
全场沸腾,托马斯感觉血液在血管里燃烧,他声嘶力竭地跟着人群呐喊。
德里克在监控车里露出满意的微笑:“完美,现在放出气球和彩带。”
刹那间,无数蓝色彩带从空中飘落,气球升上夜空,马巴奥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国家。
“这就是力量,”德里克对身边的助理说:“用希望和愤怒锻造的力量。”
场外,扎克转身离开。
欢呼声在他身后渐渐远去,他看见街角几个无家可归者正翻找着垃圾桶,对体育场内的狂欢漠不关心。
托马斯随着人流走出体育场,心中充满前所未有的希望,他没有注意到,那几个在贵宾区戴名表的人,此刻正与德里克在监控车旁低声交谈。
“下一步,”德里克说:“我们要让这种热情转化为选票。”
其中一人点头:“深瞳的投资,很快就会见到回报。”
夜色中,体育场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如同蔓延的触手,悄悄笼罩着这个渴望改变的国家。
德班工业园,南非汽车制造公司总装车间。
崭新的流水线上,工人们正在组装最新款的越野车,姆贝基总统站在一群戴着安全帽的工人中间,没有讲台,没有提词器。
“我不会告诉你们,明天一切都会变好。”姆贝基的声音诚恳而激昂:“但我可以告诉你们,经过六个月的艰苦谈判,我们保住了与欧盟的零关税贸易协定。”
站在他身旁的老技工萨姆忍不住点头,他在这家工厂干了二十八年,亲眼见证过订单流失带来的裁员潮。
工厂经理范德瓦特低声对姆贝基说:“总统先生,多亏了您争取到的出口退税,这条生产线上周才重新开工,我们召回了三百名工人。”
姆贝基轻轻拍了拍身旁一台刚下线的汽车引擎盖:“经济不是魔术,不能靠口号变出繁荣,它需要每一天的辛勤工作,需要稳健的政策,需要...”
“我们需要工作!现在就要!”
一声尖锐的叫喊从车间入口处传来。
十几名年轻人冲破保安的阻拦,举着醒目的标语涌了进来,标语上写着:“空谈喂不饱孩子”,“二十万岗位在哪里”。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工人们不知所措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保安试图控制局面,但抗议者灵活地在流水线之间穿梭。
“姆贝基下台!”一个戴着头巾的年轻女子高声喊道:“我们要真正的改变!”
姆贝基的媒体顾问格蕾丝急得脸色发白,对着对讲机低吼:“快切断直播!快点!”
但为时已晚,在车间二楼的媒体区,摄像机依然在运转,记录下了这混乱的一幕。
老技工萨姆跨前一步,挡在总统面前,对抗议者怒目而视:“这里是工作的地方!不是你们胡闹的地方!”
抗议者中领头的年轻人冷笑着回应:“等工作都没了,看你还维护谁!”
姆贝基轻轻按住萨姆的肩膀,示意他退后,总统直视着抗议者:“我理解你们的焦虑,但是破坏别人的工作,并不能为你们创造工作。”
两小时后,复兴阵线竞选总部。
马巴奥的媒体团队正在紧急剪辑视频,年轻的编辑凯文兴奋地说:“这个画面太完美了——姆贝基被抗议者打断,保安粗暴推搡年轻人。”
资深顾问诺拉点头:“立即做成三十秒广告,重点突出‘姆贝基已经失去民心’这个信息。”
与此同时,在约翰内斯堡的一家酒吧里,扎克和工友们正在看电视,广告开始了:画面先是姆贝基在车间被抗议者打断,接着切到马巴奥在体育场接受万人欢呼的对比画面。
“看看,”扎克的工友比利啜着啤酒说:“连姆贝基自己的活动都控制不住了。”
扎克沉默地看着电视,他注意到广告巧妙剪辑了保安推人的画面,却没有播放老技工萨姆挺身而出的片段。
当晚,姆贝基竞选团队危机应对会议。
“我们必须反击!”格蕾丝在视频会议中激动地说:“他们故意扭曲事实!”
远在德班的工厂经理范德瓦特插话:“我可以组织工人们做个联合声明,证明总统今天表现得非常专业。”
老顾问图图缓缓摇头:“不,这样只会越描越黑,我们应该主动出击,揭露马巴奥所谓的‘二十万岗位’有多少是临时工,有多少根本不存在。”
姆贝基静静地听着争论,最后才开口:“明天我去亚历山大区,不是去演讲,是去倾听。”
格蕾丝愣住了:“但是总统先生,那里是马巴奥的票仓...”
“正是如此。”姆贝基站起身,郑重地说道:“如果他们连听我说话都不愿意,那这个国家就真的分裂了。”
比勒陀利亚大学,演讲厅。
能容纳五百人的演讲厅座无虚席,连过道都站满了学生和记者,姆贝基站在讲台前,背后的大屏幕漆黑一片。
“同学们,”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回荡:“在你们决定这个国家的未来之前,我希望你们先看一部短片。”
灯光暗下,大屏幕亮起,纪录片以缓慢推进的镜头开始,展示了一系列复杂的银行转账记录。
“这是塞舌尔注册的‘南十字星投资公司’,”画外音平静地叙述:“在过去十八个月里,它向复兴阵线转账超过两亿兰特。”
观众席上响起窃窃私语。
镜头切换,一位戴着墨镜的男子出现在阴影中,声音经过处理:“我在深瞳的分析部门工作过,我们接到明确指令,要通过多个渠道确保马巴奥当选。”
一个女学生倒吸一口冷气。
画面展示了一封加密邮件的截图:“目标:确保马巴奥获得51%以上的支持率,预算:无上限。”
影片结束时,灯光重新亮起,姆贝基凝视着台下年轻的面孔。
“有人声称代表变革,但你们是否问过,这场变革的背后是谁在买单?”
同一时间,复兴阵线竞选总部。
马巴奥一拳砸在桌子上:“他竟敢这样!”
年轻的媒体助理凯文慌张地跑进来:“老板,社交媒体已经炸锅了!”
“立即安排黄金时段采访!”马巴奥对公关主任吼道:“我要亲自回应这些谎言!”
当晚,在国家电视台的直播访谈中,马巴奥面对镜头,眼中燃烧着愤怒:“这是绝望的诽谤!姆贝基总统宁愿相信一个不敢露面的所谓‘前分析师’,也不愿承认南非人民求变的意志!”
在控制室里,德里克通过耳机对主持人下达指令:“问他敢不敢接受独立调查。”
主持人立即发问:“马巴奥先生,您是否愿意接受完全透明的资金来源调查?”
马巴奥毫不犹豫:“当然!我欢迎任何调查!但我也要求调查姆贝基家族与东方企业的可疑交易!”
深瞳指挥中心。
德里克放下耳机,转向助手:“启动‘熔毁’计划。”
助手犹豫道:“现在就用这个材料吗?”
“是时候了。”德里克冷冷地说:“让姆贝基尝尝以牙还牙的滋味。”
第二天清晨,三家亲复兴阵线的报纸头版同时刊出爆炸性新闻:总统之子涉海外秘密账户,报道详细描述了姆贝基儿子在开曼群岛的账户,以及与东方企业之间的可疑资金流动。
在亚历山大区的一个街头集会上,马巴奥站在卡车上,挥舞着当天的报纸。
“他们污蔑我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家族的腐败?”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街区:“当他们在指责别人时,自己的儿子正在与东方企业进行见不得人的交易!”
托马斯在人群中愤怒地高喊:“虚伪!下台!”
扎克站在人群边缘,眉头紧锁,他注意到报道中提到的“匿名银行官员”和“不愿透露姓名的消息源”,与姆贝基纪录片的匿名证人类似。
姆贝基竞选总部,午夜时分。
格蕾丝猛地推开战术室的门,将平板电脑重重地摔在会议桌上。
“我们落后了五个点!就在短短六小时内!”
战术室内一片死寂。
年轻的数据分析师们低着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墙上巨大的电子屏幕显示着令人心惊的民调曲线——那条代表姆贝基的蓝色线条正在陡峭下滑。
“我们需要立即召开危机会议。”格蕾丝焦虑道:“现在!马上!”
老顾问图图缓缓摘下老花镜,用绒布仔细擦拭着,沉声说道:“召集核心团队,但不必惊动媒体部门。”
十五分钟后,姆贝基带着一身疲惫走进来,他刚结束在纳塔尔省的竞选活动,眼袋深重,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
“发生了什么?”他问,声音里带着长途奔波后的沙哑。
就在这时,格蕾丝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按下免提键。
“格蕾丝,这太荒谬了!”电话那头,姆贝基的儿子塔博声音激动道:“那个账户是我在大学时代开的投资账户!完全合法!我所有的税务申报都有记录!”
战术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小小的扬声器上。
“他们说我接受东方企业的贿赂?那时候我还在读经济学硕士!”塔博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那些所谓的‘资金往来’,是我在约翰内斯堡证券交易所的合法投资!”
格蕾丝揉着太阳穴,疲惫地回应:“塔博,我们相信你,但现在的问题是民众怎么想。”
“那就召开记者会!我现在就飞回比勒陀利亚!”
“不行!”图图突然开口:“那正中他们下怀,现在召开记者会,只会让这个话题继续发酵。”
姆贝基缓缓在首席位置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解释确实已经来不及了。”他轻声说:“在政治斗争中,指控永远比辩解传播得更快。”
格蕾丝调出社交媒体数据流:“看这个话题热度——#腐败家族#已经被点击超过两百万次,民众不在乎细节,他们只记住了一个标题:总统的儿子在避税天堂有秘密账户。”
一位年轻的媒体助理怯生生地提议:“也许我们可以用姆贝基总统的廉洁记录来反击...”
“没用的。”图图打断他:“廉洁需要数十年积累,污点只需要一个晚上,这是政治的基本法则。”
窗外,一辆宣传车驶过,高音喇叭播放着复兴阵线的口号:“清洁政治,从马巴奥开始!”
格蕾丝绝望地闭上眼睛:“我们的内部民调显示,在35岁以下的选民中,支持率已经下滑到历史最低点。”
姆贝基突然站起身,走到窗前,他看着楼下街道上零星走过的夜归人,其中几个年轻人正穿着复兴阵线的蓝色t恤。
“塔博,”他对着电话说:“你留在开普敦,照常工作,不要回应任何媒体的询问。”
“但是父亲...”
“照我说的做。”姆贝基的声音不容置疑。
挂断电话后,他转身面对团队:“现在,让我们讨论真正的重点——如何挽回那些失望的年轻选民。”
图图缓缓点头:“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格蕾丝仍然忧心忡忡:“可是那个账户的指控...”
“让它去吧。”姆贝基平静地说:“真相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但现在,我们要专注于更重要的事。”
战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实习生慌张地跑进来:“马巴奥刚刚在接受电视采访,他说...说总统家族已经统治南非太久了。”
格蕾丝苦笑:“看,他们根本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