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婉收剑入鞘,转身看向赵德昌逃跑的方向。
刚才趁士兵们围上来的间隙。
赵德昌已经骑上马,朝着城门口的方向狂奔。
马背上的身影摇摇晃晃,显然是吓得没了力气。
“想跑?”
苏清婉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脚步轻点地面,身影瞬间化作一道残影。
朝着赵德昌追去。
此刻的赵德昌,正拼命地催打着马匹,嘴里还在不停念叨:“该死!都怪我贪心!”
“要是不贪图那什么‘至宝’,怎么会招惹上启源境强者!”
他一想到苏清婉那双冰冷的眼睛,就觉得后背发凉。
以前常听人说“剑客嫉恶如仇”,他还嗤之以鼻。
觉得只要有权有势,就算做些恶事也没人敢管。
可今天他才明白。
在真正的强者面前,权势和财富根本不值一提。
“要是能活着逃出去,我一定洗心革面!”
赵德昌咬着牙,心里疯狂地给自己画饼,“我去异种战场杀敌,保护百姓,再也不做欺压人的事了!一定!”
他一边想,一边拼命抽打马背。
马匹吃痛,跑得更快了。
城门口的影子已经隐约可见。
赵德昌心里一喜,觉得自己终于有救了。
可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道黑色的身影,正靠在前方不远处的墙角上,双手抱胸,静静地看着他。
是苏清婉!
赵德昌的心脏瞬间骤停,手里的马鞭“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马匹失去控制,往前跑了几步才停下。
噗通!!!
赵德昌从马背上滑下来,摔在地上。
可他却顾不得疼痛,连滚带爬地跪在苏清婉面前。
“大人饶命!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磕着头,额头的血混着地上的泥土,糊得满脸都是。
“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愿意去异种战场送死,只求您别杀我!”
苏清婉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拔出腰间的长剑。
银色的剑光在月光下泛着冷芒,映出赵德昌惊恐的脸。
“不!不要!”
赵德昌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然而。
话音还未落下。
长剑出鞘的寒光未散,剑尖已精准划过赵德昌脖颈。
“噗嗤”一声轻响,鲜血如泉涌般溅起。
赵德昌的头颅滚落在青石板上。
眼睛还圆睁着,满是不甘与恐惧。
可他染血的手却在最后一刻,从怀中掏出一枚铜制信号筒。
那是赵家嫡系专属的求援信号,筒身刻着繁复的龙纹,此前他一直藏在衣襟最内侧,竟没被人发现。
拇指狠狠按下机括!
“咻——!!!”
赤红信号弹拖着灼热尾焰刺破夜空。
在云端炸开一团刺眼的赤金色光。
像一颗突然亮起的小太阳,将整座城池照得恍如白昼。
信号炮炸开的瞬间,整座城骤然陷入死寂。
刚才还残留的士兵惨叫、马蹄慌乱声,全都消失了。
街道上只有风卷着血沫的沙沙声。
火把的光在死寂中摇曳,映得满地尸体更显狰狞。
连躲在屋舍后的百姓,都屏住了呼吸。
只敢从门缝里偷瞄那团赤金色的光,浑身发颤。
不过三息。
死寂被疯狂的嘈杂声彻底撕碎。
“是赵家的求援信号!快!去城主府!”
城防营的士兵嘶吼着冲出营房,铠甲碰撞声、兵器出鞘声震天响。
赵家留在城里的残余势力,举着灯笼四处奔走,呼喊着“家主嫡系遇袭”,乱作一团。
百姓们再也藏不住,有的扶老携幼往城外逃,有的缩在墙角哭嚎,原本死寂的街道,瞬间变成了混乱的洪流。
苏清婉垂眸看了眼地上的信号筒,眼底无波。
她知道,这信号炮会引来更多赵家援兵,甚至可能惊动郡守势力,但她没有半分犹豫。
赵德昌的罪孽,本就该以命偿还。
“况且,我就是在等你们。”
“郡守。”
抬手将长剑收回鞘中。
她转身朝着城外走去,身影很快融入夜色。
只留下身后一座陷入混乱的城池。
和满地昭示着“强权终结”的血迹。
……
赤红信号弹的余芒还未从夜空散去。
整座城池已被铁蹄与甲叶声彻底淹没。
城防营的士兵从东西南北四门涌出,黑色的甲胄在火把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像潮水般漫过街道。
领军的校尉是赵家旁支的侄子赵虎,手里握着一柄玄铁长枪,枪尖挑着的旗帜上绣着“赵”字纹,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勒住马缰,目光扫过满地尸骸。
统领府门前的青石板被血浸成暗褐色,城主赵德昌的头颅滚落在墙角,双目圆睁,颈间的血痕还在渗着血珠。
“搜!给老子把全城翻过来!”
赵虎的声音像炸雷,震得周围士兵耳膜发疼。
“不管男女老少,只要形迹可疑,先抓起来!找到那个杀城主的狂徒,赏黄金百两,升三阶校尉!”
数千士兵轰然应诺,分成数十队,举着火把沿街搜查。
火把的光连成一片火海,将城池照得如同白昼。
连屋舍的瓦片缝隙都能看清。
有百姓缩在门后,透过门缝看着士兵踢开邻居的房门,听着里面传来的哭喊声,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苏清婉就站在城南的箭楼上,粗布短打的衣摆还沾着血渍,鸣渊剑悬在腰间,剑鞘上的血迹已凝成暗红。
她看着下方涌动的士兵,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冰凉的金属触感没能压下胸腔里的沉重。
她知道,信号弹引来的不仅是城防营。
再过半个时辰,驻守城外三十里的城外援军就会赶到,到时候便是近万大军围城,她就算是启源境,也难敌车轮战。
可她不能走。
脑海里闪过阿禾的脸,少年塞给她麦饼时眼底的疲惫,闪过村长佝偻的背影,老人把族谱揣进布包时的郑重。
还有老张媳妇跪在地上磕头的模样,额头的血混着眼泪往下淌。
若是她此刻撤离,这些士兵找不到她,事后查起,定会迁怒于玉溪村,而那些刚往东撤离的村民,拖着老弱妇孺,根本跑不过骑兵。
“找到她了!在箭楼上!”
一声嘶吼突然从下方传来,是个举着火把的小兵,正指着箭楼顶端的苏清婉,眼里满是狂喜。
赵虎立刻调转马头,玄铁长枪指向箭楼。
“放箭!先把她逼下来!”
数十名弓箭手立刻搭箭拉弓。
咻咻咻!!!
箭矢带着破空声朝苏清婉射去。
苏清婉脚尖轻点箭楼栏杆,身体像片落叶般跃起,避开箭矢的同时,腰间的长剑骤然出鞘。
“铮”的一声清越剑鸣,比箭矢的破空声更刺耳,剑光划过的瞬间,三枚射向她后背的箭矢被齐齐斩断,断箭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街道中央。
刚一落地,就有五名士兵举着长刀围上来刀。
光从四面八方劈向她的要害。
苏清婉手腕翻转,长剑横扫,银色剑光像道屏障,将五柄长刀同时震开,震得士兵们虎口发麻,长刀险些脱手。
趁他们愣神的间隙。
苏清婉身形一闪,剑刃精准地划过最左侧士兵的喉咙,鲜血喷溅在她的衣袖上,温热的触感让她瞳孔微缩。
五名官兵,尽数身陨!
随着时间不断推移。
苏清婉的体力也在不断的消耗。
终于,当苏清婉再次斩杀一名小兵之后,终于是面露疲惫之色。
这已经是她斩杀的第三千八百六十名士兵。
可周围的士兵还在涌来,像杀不尽的潮水。
“她就是杀城主的狂徒!杀了她!”
赵虎骑着马冲过来,玄铁长枪直刺苏清婉的胸口,枪尖带着呼啸的风,比普通士兵的长刀重了数倍。
苏清婉侧身避开,长枪刺进旁边的土墙,带出大片泥土。
她趁机挥剑砍向马腿,长剑砍在马骨上,发出“咔嚓”的脆响,马匹吃痛,扬起前蹄,将赵虎掀翻在地。
苏清婉正要补剑,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是个士兵用长矛刺穿了她的左肩,矛尖从肩胛骨穿出,带出的血染红了她的粗布短打。
她闷哼一声,反手一剑斩断长矛,转身看向那个士兵,剑刃已经抵在他的颈侧。
士兵吓得脸色惨白,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嘴里喊着“饶命”。
可苏清婉的剑没有停顿,轻轻一划。
士兵的头颅便滚落在地。
左肩的伤口还在流血。
每挥动一次剑,都牵扯着伤口,疼得她额头冒冷汗。
她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原本能轻松避开的攻击,此刻需要拼尽全力才能躲闪。
原本能一剑斩杀的士兵,现在要两剑才能致命。
她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
她虽是启源境,却没掌握真正的规则之力,只能算“阶段传承者”,比普通人强,却远没到“超凡者”的地步。
超凡者能以规则碾压数量。
可她不行。
她的力量源于身体的极限与战斗本能。
面对近万大军的车轮战,体力迟早会耗尽。
“围住她!别让她跑了!”
赵虎从地上爬起来,肩膀被摔得生疼,却不敢再靠近,只是指挥士兵围成圈,用长矛将苏清婉困在中央。
长矛的尖端对着她,像一片锋利的铁林,只要她稍有动作,就会被数根长矛同时刺穿。
苏清婉靠在墙角,喘着粗气,长剑拄在地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的左肩还在流血,血顺着手臂流到剑柄上,让她握剑的手有些打滑。
周围的士兵看着她,眼里有恐惧,却没人敢后退。
他们知道,若是放跑了她,赵家不会放过他们
连家人都会受到牵连。
“杀了她!杀了她就能升官!”
人群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是个满脸血污的小兵,手里握着一柄缺口的长刀。
他看着苏清婉虚弱的模样,眼里闪过贪婪的光。
他是个普通农户出身,当了五年兵,还是个最底层的小兵,若是能杀了这个狂徒,不仅能得黄金百两,还能升校尉,甚至像赵德昌那样当城主!
小兵悄悄绕到苏清婉的身后,握紧长刀,趁她注意力在前方士兵身上时,猛地冲了上去,长刀直刺她的心脏。
他算准了,苏清婉现在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
这一刀定能致命!
苏清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却没力气转身了。
她能感觉到刀尖的寒意越来越近,也能听到小兵粗重的呼吸声。
她闭上眼,脑海里闪过玉溪村的画面。
村长端来的热米汤冒着热气,阿禾坐在槐树下编草蚂蚱,村民们在田埂上劳作,炊烟袅袅升起……
她尽力了。
至少,她杀了赵德昌,杀了那些欺压村民的士兵,就算死在这里,也能为村民们争取更多撤离的时间。
刀尖的寒意已经贴在胸口,下一秒就要刺穿心脏。
可就在这时,周围的一切突然静止了。
涌来的士兵停在原地,举着的长刀还停在半空,赵虎的怒吼卡在喉咙里,表情狰狞却动弹不得,甚至连空中飘落的血珠都悬在原地,像一颗颗暗红的珠子。
只有一道轻轻的脚步声,从街道的尽头缓缓传来。
苏清婉睁开眼,看向脚步声的方向。
只见一道穿着黑袍的中年人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
黑袍很长,拖在地上,扫过满地的尸骸和血渍。
却没沾染上半点污渍。
中年人的面容隐在黑袍的阴影里,看不清模样,可周身的威严却让人不敢直视,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中年人走到苏清婉面前,停下脚步,目光扫过满地的尸骸,又落在她身上,最后看向那些静止的士兵。
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厚重感。
“身为剑客,你,为何要杀官兵?”
苏清婉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的黑袍人,明明看不清他的脸,却觉得他的目光能看穿她的内心,看穿她所有的挣扎与坚持。
她动了动嘴唇,想回答。
却发现自己也被静止了,只能在心里默念。
“因为他们欺压百姓,因为他们抢阿婆的念想,因为他们抢妇人的孩子,因为他们杀了老张,因为他们要屠了玉溪村……”
黑袍人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又似乎没有。
他缓缓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静止的赵德昌的头颅,又指了指那些举着长矛的士兵:“他们是大秦的官兵,是守护城池的力量,你杀了他们,便是对抗大秦,便是反贼。”
“反贼?”苏清婉在心里反驳,“大秦的律法,是保护百姓的,可这些官兵,却用律法当幌子,欺压百姓,掠夺财物,草菅人命,他们才是破坏律法的人!”
“我杀他们,不是反大秦。”
“是为了守护那些遵守律法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