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氏大惊失色:“我是你……”
话音未落,就被庄林二人一人擒住一边肩膀,踹跪在地。
两人用了点巧劲妙法,康氏疼得半天没反应过来。
宣睦此时已然换了副冷然面孔,他问杜珺:“借几样刑具?”
杜珺:……
杜珺嘴角抽搐,示意衙役去取。
在场的,谁也没想到他会这样不按常理出牌。
英国公第一时间,本能还想摆长辈谱儿,想要跳脚大骂。
可——
他站不起,也说不清楚话,只在藤椅上徒劳扑腾了两下。
宣松也想站出来喝止,又深知这个大侄子秉性,强忍着没有自取其辱。
姜氏被吓傻了,宣屏心中重新燃起希望,也都没有擅动。
于是,国公夫人成了唯一一个既有身份有又立场阻止宣睦的人。
然则——
她也没动。
不是她不想阻止宣睦胡闹,而是心知肚明,闹到这一步,她的话宣睦也不会听,反而容易暴露自己,后面解释不清。
这一辈子,她从未如此憋屈。
索性闭上眼,快速捻动手中佛珠,眼不见为净。
衙役快速从后衙搬来几样刑具,宣睦的护卫手脚麻利,就先给康氏先上了拶刑。
“啊!救命!”康氏还没从膝盖撞碎一般的疼痛里回神,就是一声惨叫。
剧痛刺激,瞬间,他脑子就清醒了。
宣睦靠坐在椅子上,冷眼睨她:“有话趁早说,拶刑不招,就拔指甲。拔指甲还不够痛,那就砍断手脚四肢。”
说着,他闲聊一般,还侧目与杜珺交流:“抱歉,本帅行伍之人,审讯犯人不喜拐弯抹角。回头血腥味可能会重些,弄脏了杜大人的地方,会替您清洗干净再走。”
杜珺:……
杜珺能说什么?他无言以对!
而康氏,又会是什么硬骨头?
宣睦一副杀人不眨眼的模样,她当场便吓破了胆,叫嚷起来:“不……我真是你亲祖母……啊……”
护卫手下动作加重,紧跟着一声惨叫之后,她的求生欲战胜一切,连忙吐露心声:“我招,我都招!”
护卫先看向宣睦,片刻后,宣睦微微点头,他们方才撤手。
康氏举着变形的双手,脱力摔在地上,浑身冷汗,水洗一般。
况嬷嬷面露急色,想要上前阻止。
国公夫人隐晦横了一眼,她就又忍着退回原位。
意识到宣睦是个心狠手辣,完全不会被亲情孝道裹挟的主儿,康氏边哭边就竹筒倒豆子:“是我……是我财迷心窍,当年贵人在咱家产子,又怕孩子落入仇人之手,就用五十两银子买了你去,替他家的小少爷挡灾。”
“我……我其实也没想你会真的有事,就是想这银子不拿白不拿,横竖他们事后要来接回自家的孩子,你还能回去。”
“谁想到,后面真就有追兵找上门来,害了一大家子。”
痛悔交加,康氏哭得稀里哗啦。
而她这番话,出于求生的本能,多少还是加以修饰和美化了。
宣睦心知肚明,却没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姜氏在一旁,摇摇欲坠:“你……你是说,我的孩子真被你们换了?”
她的仇恨,不会冲着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妇,而是直接恨恨瞪向国公夫人。
是这个老虔婆!
况嬷嬷是她的人,况嬷嬷做的,就等于是她做的!
国公夫人也是不为所动,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宣睦心中飞快过滤康氏这番话中讯息,提取到有用的。
他不动声色,再问:“还有呢?”
康氏依旧是哭,断断续续道:“没有了,后续就是我辗转来到京城,本想碰碰运气,刚好在街上瞧见了你。”
想到宣睦一开始反驳质问她的话,她又连忙找补:“我找去国公府,国公夫人的人不肯让我见你,就把我安置到了一个庄子上。”
她瑟缩看了宣屏一眼:“直到昨儿个夜里,这姑娘带着几个凶神恶煞闯进庄子要杀我……”
四年前,她刚找上门那会儿,况嬷嬷是想杀人灭口的,她感觉到了。
只是对方拿下她后,等禀报完国公夫人,又突然改口,将她送到了城外庄子上看管起来。
今日,她揭发宣睦身世的那些话术,大部分都是况嬷嬷教的。
只是——
对方教她说的那些,与她认知中的事实相差不大,还美化了她当年为了五十两银子卖亲孙子命的事,她乐意配合。
若早知道宣睦是这么个活阎王,她打死都不来。
现在,她既不敢再得罪宣睦,也不敢拖况嬷嬷甚至国公夫人下水,就只坦白至此。
宣睦一眼看穿,但他目的已经达到,也不想再刨根问底。
即使逼着她再招一些,最多就是供出况嬷嬷,找不到国公夫人头上。
宣屏瞧见转机,连忙道:“这个老妇,嘴里就没一句实话。她说的,前后颠倒,明显都是她杜撰编造的。”
看穿宣睦想要脱离宣家的意图,她放弃游说宣睦,而是直接对姜氏嚷嚷:“母亲,大哥这般优秀,自然是随了你与父亲,怎么可能是这无耻妇人的骨血?你莫要听信谗言,被人骗了!”
说着,意有所指,看向角落里服侍英国公的宣松。
康氏遭受无妄之灾,已然丧失斗志。
但她还觉委屈,便就嚎啕大哭:“可你真是我的亲孙儿啊,你这长相,我一眼就认出来……”
宣睦不与她争辩这个。
他望定了国公夫人:“稍后我进宫请辞府上世子之位,二老应当会一并定下新世子的人选吧?”
宣松心中热血沸腾,双手抓着英国公藤椅的扶手,目光灼灼盯着国公夫人的侧脸。
国公夫人面色冷沉,与宣睦对视。
一时——
并无言语。
然后,宣睦就笑了:“做了多年祖孙,我自认为对您老还是有所了解的。”
说着,他有恃无恐,给宣松泼了一盆冷水:“宣二爷大可不必高兴的太早,若国公夫人选定的继承人是你,早在十一年前,你就已经是世子了。”
宣松表情一僵。
当时,他也蛮以为挡路的大哥身死,爵位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可就是那么不公平——
甚至是在英国公力保他的情况下,国公夫人就是强势相逼,阻止英国公进宫请旨。
因为这件事,他对国公夫人可谓痛恨至极,这些年,却还不得不装成母慈子孝的和气模样。
他心中危机感顿生,目光死死定格在国公夫人的侧脸上。
宣睦也重新看向她,笃定道:“是当年姜氏夫人遗失在外的那个孩子,已经寻到踪迹了不是?”
一语中的,他甚至都不是猜疑。
时至今日,困扰他心中多年的那个谜团,也迎刃而解。
他之前就一直疑惑,这老太太当初是想推何人上位,现在看来,至少是在十一年前,她就有了明确的人选。
只是奇怪,对方因何拖延着,迟迟不肯实施计划。
若说,自四年前开始,这老太太是看上了他手中的权势,想横加利用,那么在前面他音讯全无的七年间,她迟迟没有趁虚而入,又是什么理由?
宣睦一时,也有点猜不透这老太确切的心思了。
国公夫人虽然一直知道宣睦心思清明,不好操纵,也没想到自己在他面前也会有被牵着鼻子走,无所遁形的一天。
宣松和姜氏,全都紧张不已看着她。
“母亲……”
国公夫人眼皮跳了跳,虽然抗拒承认宣睦已经反客为主,成了这件事的操控者,她却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这——
可能是她达成计划的唯一机会了!
“对!”她说,摆出上位者运筹帷幄的姿态,强行造成和宣睦势均力敌的局面。
“事实上,早在你七岁那年,我派出去的人就已经辗转寻到了我宣家的亲孙。”国公夫人道:“只是那个孩子体弱,出生后就颠沛流离,也没养好,随时有夭折的风险,我才没急着立刻将他带回府里。”
宣松忍无可忍,蹭的一下站起。
姜氏泪眼婆娑,满脸控诉:“我的孩子还活着是吗?”
“母亲!”宣屏气急败坏,尖叫一声。
国公夫人斜睨姜氏:“你也别怪我擅自做主,我当时不确定那个孩子一定能养得活,而且你和杨哥儿都还年轻,我想着或者你们能再生一个男丁,结果……事与愿违!”
姜氏咬牙切齿,只执着于一点,冲上去,抓住她肩膀:“所以,我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对一个素未谋面的所谓儿子,她哪里会有什么感情?
只是,宣睦明显不敬重她这个母亲,不肯站在她这边,为她撑腰出气。
她心里有种隐秘的兴奋激动,想着换个儿子,对她总不会比宣睦对她更差!
国公夫人没有回答,只侧目给况嬷嬷递了眼色。
“是!”况嬷嬷应诺,疾步挤出人群走了。
宣睦不慌不忙,又靠回椅背上,就仿佛那个即将出现之人,威胁的不是他的身份地位一般。
姜氏意识到什么,不住揪着帕子,对外面翘首以盼。
况嬷嬷去的时间有点长,外面天寒地冻,甚至开始飘雪,围观的百姓却是只增不减。
勋贵人家这样大的热闹,这辈子都不一定能看到第二次!
一直过了有一个多时辰,况嬷嬷方才带着一个身姿挺拔利落的年轻人,再度挤开人群出现在公堂上。
众人纷纷看去,那年轻人拍掉肩上积雪,拉下防风的兜帽,露出一张眉眼清俊温和的脸。
“宣恒?”宣屏大为意外,恍惚呢喃。
宣松更是直接慌乱起来:“他?这不可能!”
宣睦这会儿,已经是歪在椅子上,以手支颅,眉眼含笑,完全看热闹的姿态。
“原来。如此。”他语气玩味,甚至开始愉悦起来。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多重巧合。
如此看来,那个当年引晟国军队攻陷大泽城的罪魁祸首卢氏,就应该是和英国公夫人有所关联了!
现在只是不能确定,她俩只是刚好认识,还是那件事里,本就有英国公夫人的参与!
无论怎样,线索终究是露出来了。
这可真是……
意外之喜!
? ?二更。
?
姜氏:换个好大儿,总该孝顺我了吧?
?
国公夫人:换个好大孙,得偿所愿,美滋滋。
?
英国公:我又能支棱起来,给二房争爵位了……
?
宣六:所以,只有我受伤的世界达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