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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华贵的大理石地砖冰冷刺骨,一直沿着纤瘦的腿部,蔓延至全身。

李鹿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

他关上房门,没有锁,因为知道锁与不锁并无区别。

房间隔音极好,他听不到主卧的任何动静。

寂静像潮水般涌来,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咚,咚,咚,敲打着无边的死寂。

他蜷缩在门边,把脸埋进膝盖里,试图消化刚才发生的一切。

可脑海中闪过一帧帧刚刚发生的画面,难以抹去。

母亲冰冷的怒意,父亲沉重的默认,还有姐姐……姐姐那仿佛已经毫不在意的姿态。

这一切切都足以压垮他心中的正义。

“用一个人的命换另一个人的命,这不对!”

他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自己这句稚嫩却尖锐的控诉,以及随之而来的是父亲的呵斥。

“滚回房间去!”

他心中那座名为“父亲”的高塔,那座一直象征着正义和力量的高塔,就在那一声呵斥里,裂开了深深的缝隙,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那缝隙中爬出来。

为什么?

就因为小童是亲生的?

可姐姐也是他们的家人啊!十二年,整整十二年,那些一起吃饭、一起旅行、姐姐辅导他功课、在他生病时守在他床边的日子,难道都是假的吗?

那些笑容和温暖,怎么能因为一份血缘面前就变得一文不值?

他在心中不断的自问自答,他不清楚,为什么从前教导他正义的父亲,一夜之间却换了副面孔。

变得陌生,变得犹如一座大山,可以将他压死。

一种被巨大谎言笼罩的恐惧覆盖住了他。

这个家,光鲜亮丽,温馨和谐,原来底下藏着这幅面孔。

那他呢?

他在这里面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一个被蒙在鼓里,意外窥见后想执行正义,却被轻易镇压的、无足轻重的孩子?

不甘心。

这三个字像一枚火种,倏地落进了他胸腔里。

他的血液几乎沸腾起来,心中有个代表正义的小人在叫嚣着。

他不能就这么等着!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姐姐被……被他们用来救妹妹!

李鹿俊猛地抬起头,胡乱地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痕。

他走到门边,屏住呼吸,极轻地拧动门把手,将房门拉开一条细缝。

走廊空无一人,主卧的门紧闭着。

父亲可能还在里面,或者去了书房。

他需要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做?

什么时候……进行?妹妹小童在医院,情况肯定已经很危急了,他们一定很急。

他蹑手蹑脚地跑到床头柜前,拿起那个精致的象牙白电话听筒,贴在耳朵上。

听筒里一片寂静,只有轻微的电流声。

他失望地正要挂断,忽然,极其细微的说话声传了过来。

是母亲的声音!

“……必须尽快安排。

医院那边不能再等了……

对,就明天晚上……

老李都打点好了,保密协议都签了……

她知道有什么用?她同不同意不重要……

本来就是我们家给她的恩惠,现在该她回报了……

况且作为一个姐姐的职责,将生命奉献给妹妹很正常。”

她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恩惠?

回报?

李鹿俊只觉得他对母亲的印象再次崩塌,这次却崩塌得彻底。

母亲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小俊那边不用担心,小孩子闹脾气,关两天就忘了……

重点是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嗯,就这样。”

咔哒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李鹿俊握着听筒,僵在原地,冰冷的塑料外壳硌得他手心生疼。

明天晚上!

他们明天晚上就要对姐姐下手!

而妈妈的话像淬了毒的冰锥,直直的刺入他的心脏,一股名为虚伪的毒,蔓延至全身。

“她同不同意不重要。”

“本来就是我们家给她的恩惠。”

“关两天就忘了”……

彻底的冰冷之后,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在他小小的身体里炸开。

他轻轻放下听筒,心脏狂跳,脑袋发热几乎要被愤怒所冲破。

忘掉?

他永远不会忘!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书桌的文具盒上。

他冲过去,拿出一把锋利的手工刀,紧紧攥在手心里。

他再次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径直冲向姐姐的房间。

姐姐的房门没有锁。

他推开门,里面没有开主灯,只有床头一盏昏暗的壁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晕。

李鹿言依旧穿着那身素白的睡裙,抱着膝盖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下巴搁在膝盖上,她的脸被隐匿在阴影里,看不出任何表情。

听到动静,她缓缓地转过头来。

看到是他,她那如死水般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微弱的波动,但很快又归于沉寂,仿佛刚刚所看见的一切都是幻觉。

“姐姐!”

李鹿俊冲到她面前,声音因为急切和恐惧而微微颤抖,“我偷听到妈妈打电话了!他们明天晚上就要……就要送你去医院!我们不能等了!我们现在就走!”

李鹿言的目光掠过他因激动而涨红的脸,掠过他紧握的拳头,最后停在他因为奔跑而散开的衣领上。

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声音带着冰冷:“……走?能去哪里呢?”

“去哪里都行!离开这里!”

李鹿俊急切地去拉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指冰凉得如冰,“我们可以报警!去找警察叔叔!”

李鹿言却轻轻地、坚定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表情。

这种表情绝不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做出来的!

“小俊,没用的。”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为什么没用!他们这是错的!”李鹿俊低吼着,泪水再次涌上,“姐姐,你不想活了吗?你想死吗?!”

听到李鹿俊的这声怒吼,她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一直空洞的眼神终于聚焦,落在李鹿俊满是泪痕的脸上。

“我当然想活。”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不可忽视的寒气,“但我更想知道,他们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李鹿俊愣住了,手工刀的金属棱角硌着他的掌心。

他听不懂姐姐的话。

这不像他熟悉的那个姐姐,尽管她一直都是淡淡的,但他总是觉得什么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

“姐姐……?”他迟疑地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