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小姐!”
王掌柜的声音带着颤音,撞进院里。
“京营的人开始挨家挨-户地搜,带着画像,马上就到这条街了!”
院内的空气瞬间被抽空。
墨机双腿发软,直接瘫倒在地,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完了……”
“周婉儿,去拿你的胭脂水粉。”
秦望舒的声音响起,没有一丝多余的起伏,她转向早已六神无主的周婉儿。
“要……要那个做什么?”周婉儿的手指冰凉,下意识地问。
“给他化妆。”
秦望舒的下巴朝墙角的墨尘点了点。
整个院子的人都停住了动作。
墨尘本人也僵在原地,扶着墨机的手臂悬在半空,臂上青筋暴起。
“你说什么?”
一股热血冲上他的头顶,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你疯了?”
“我没疯。”秦望舒走到他面前,身高只到他的下颌。
“从现在开始,你是我体弱多病的妹妹,常年卧床,不见外人。”
她停顿了一下,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躺下,装病。”
“记住,你越瞧不起这个身份,就越要把它演好。”
“因为这是我们所有人的活路。”
“我不!”
少年几乎是吼了出来,脸涨得通红,脖颈的线条因此绷紧。
他宁可冲出去跟京营的人拼命,也绝不受这种侮辱。
“你没有选择。”
秦望舒的回答简单直接。
她侧过身,对着苏云溪和周婉儿下达命令。
“把他按住,扒了他的衣服。”
苏云溪和周婉儿都呆住了。
“望舒……”周婉儿站立不稳,声音发虚。
“动手!”
秦望舒的呵斥像一记重锤,让两人身体猛地一震。
苏云溪咬紧牙关,上前一步,伸手去抓墨尘的胳膊。
墨尘全身肌肉绷紧,奋力一甩。
苏云溪竟被他甩得后退了半步,少年的力气远超他的体型。
“愣着干什么!”苏云溪稳住身形,冲着地上失魂落魄的墨机吼道,“你想让他死吗?”
墨机如梦初醒。
他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一把抱住墨尘的双腿,眼泪瞬间涌出。
“小尘!听话!叔叔求你了!你得活下去!墨家的东西不能断在你手里啊!”
墨尘的挣扎停顿了。
他身体的对抗消失,只剩下一种钢铁般的僵硬。
苏云溪和周婉儿立刻合力,一个反剪他双臂,一个去解他的衣带,将他死死按在床板上。
过程粗暴,迅速。
墨尘的外衣被扯开,露出里面被划破的单衣和少年清瘦却结实的胸膛。
周婉儿拿着一套藕荷色的女裙,手忙脚乱地往他身上套。
少年的身体绷得像一块铁。
他闭上嘴,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将头扭向一边,下颌线绷出一条屈辱的弧线。
周婉儿颤抖着手,打开胭脂盒,用指尖蘸了粉,胡乱地往他脸上涂抹,试图遮盖住少年的轮廓。
“让开。”
秦望舒走过来,推开周婉儿。
她拿起一支眉笔,一手按住墨尘的额头,另一只手在他倔强的眉峰上描画,削弱凌厉,让线条柔和。
她的手指很稳。
又用口脂在他苍白的嘴唇上极轻地点了一下,再用手帕细细晕开。
做完这一切,她将一床锦被盖在墨尘身上,只露出那张被完全改造过的脸。
“苏云溪,”秦望舒整理着被褥的褶皱,“待会儿,拿出你安乐县主的派头。他们敢闯,你就往死里闹。”
苏云溪看着床上那个不辨男女的“病人”,攥紧了手心。
她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时,腰背挺得笔直。
“知道了。”
“砰!砰!砰!”
院门被擂得山响,木屑簌簌落下。
“开门!京营办案,例行搜查!”
“王掌柜,你去开门。”秦望舒吩咐,“这里是你借给我朋友养病的院子。”
王掌柜腿肚子发软,但还是咬着牙,一步步挪向院门口。
秦望舒又对苏云溪说:“你去门口守着,别让他们进来。”
她自己则走进内室,在床边放下了一道半透明的纱质屏风,模糊了床上的身影。
锦瑟和青雀已无声地出现在厢房最暗的角落。
院门打开。
一个校尉带着十几个兵士走了进来。
军官三十岁上下,面容精悍,他扫过院子,视线最终定在守在厢房门口的苏云溪身上。
“奉王都督将令,全城搜捕朝廷钦犯,所有住所,一律彻查。”校尉亮出腰牌,声音冷硬。
“我家小姐在此养病,需要静养。”王掌柜上前解释。
“闭嘴!”校尉喝断他,“天大的贵人也大不过朝廷王法!搜!”
他一挥手,几个兵士便要往厢房里冲。
“站住!”
苏云溪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拦在门口。
“谁敢!”
这一声呵斥清亮而威严,兵士们的脚步都停了下来。
校尉眉头拧起,手按上了刀柄。
“我们奉命搜查,姑娘最好让开,免得刀枪无眼。”
“你好大的胆子!”
苏云溪非但没退,反而上前一步。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本县主是谁!”
她从怀中拿出一块金牌。
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安乐”二字,太后御赐。
校尉的身体僵住。
安乐县主?苏家大小姐?
“原来是县主当面。”校尉的态度缓和,但并未退缩,“末将失礼。但军令在身,还请县主行个方便。”
“不行!”苏云溪寸步不让,“里面是我至交好友,身染恶疾,受不得惊吓。万一冲撞了,你这条命担待得起吗?”
屏风后适时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
接着,一个女声响起,是秦望舒在模仿一个虚弱少女的声线。
“姐姐……外面……是什么人?好吵……”
校尉的疑心又起。
这声音虚弱,但听着中气不散。他看了一眼手中画像的拓本,总觉得有几分说不清的相似。
“县主,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校尉拱了拱手,“这屋子,今天末将必须得进。”
他说着,便伸手推向苏云溪的肩膀。
“我看谁敢!”
苏云溪猛地一甩手。
那面沉甸甸的金牌脱手而出,直接砸在校尉的胸甲上。
“铛!”
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王擎见了我,也要恭恭敬敬行个礼!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县主面前动手动脚?”
“来人!给我掌他的嘴!”
“冲撞贵人,藐视皇恩,就地拿下!”
她话音刚落,锦瑟和青雀从阴影中走出,一左一右地站到校尉面前。
两人身上没有武器,却比出鞘的刀剑更具压迫感。
那校尉被金牌砸得胸口生疼,又被两个突然出现的侍女逼住,面皮抽动。
他知道安乐县主是太后眼前的红人。
在这里把事情闹大,自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权衡再三,他退了一步。
“县主息怒,是末将鲁莽了。”他收起强硬,躬身行礼。
“滚!”
苏云溪指着院门,一个字都不多说。
校尉的脸颊肌肉抽动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了。
他挥了挥手,带着兵士们退出了院子。
院门重新关上。
苏云溪身形一晃,立刻伸手扶住冰冷的门框才站稳。
她的手心全是冷汗。
屋子里,床上的墨尘依旧一动不动,盖在身上的锦被,被他的手抓出了几个无法复原的褶皱。
院外。
那名校尉走出巷口,立刻对身边的副手低声吩咐。
“派两个人,换上便装,死死盯住这个院子。”
“头儿,那个安乐县主……”
“一个京城县主,无故跑到这边陲小镇,还带着一个快死的朋友,本身就很可疑。”校尉的脸上恢复了冷硬。
“我亲自去向王都督汇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