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一个崭新的、巴掌大小的装置,摆在桌上。
它的外壳由共鸣晶石打磨,名为“清音”。
“理论上,只要将它放置在‘连环水锁’核心枢纽附近,启动之后,它发出的特定频率声波,能引发整个水锁系统的金属结构共鸣,使其在半个时辰内自行崩解。”
周婉儿介绍着成果,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这是她和墨尘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合作,天马行空的想法和鬼斧神工的技艺在此刻完美融合。
墨尘靠在墙角,抱着手臂没说话,但微扬的下巴透出一丝得意。
“很好。”
秦望舒拿起那枚“清音”,入手冰凉。
“有一个问题。”
张雷的声音打破了兴奋。他将一张刚从蒋家送来的、更详细的码头防御图铺在桌上。
“蒋家的人传来消息,周靖在二号码头,布置了‘静音石’阵。”
“静音石?”
周婉儿的脸色变了。
“什么东西?”苏云溪问。
“一种产自南海深处火山的奇石,能吸收声波。”墨尘的脸色也沉了下去,“是所有声波类机关的克星。”
“你的意思是,”苏云溪瞪大眼睛,“我们费了三天三夜做的东西,是个废品?”
厢房里的气氛,从沸点跌至冰点。
“不可能!”
周婉儿第一个冲到图纸前。
“静音石极难开采,价格堪比黄金!周靖不可能把整个码头都铺满!”
她的手指在图纸上快速移动,寻找着防御漏洞。
“他一定会把静音石布置在最关键的地方……主控闸门,核心枢纽……”
她的手指停下了。
图纸上,所有他们预设的攻击点,都被朱砂笔圈了起来。
旁边写着两个字:静音。
周靖,预判了他们所有的预判。
这位机关大师,用近乎无限的资源,造出了一座无法从外部攻破的堡垒。
“这个老狐狸……”苏云溪低声骂了一句。
“强攻?”张雷问。
“不行。”
秦望舒摇头。
“岸上有三连发的机簧弩,水下有连环水锁。我们这点人,是去送死。”
“那怎么办?干等着?”苏云溪烦躁地踱步。
团队再次陷入死局。
这一次,是技术上的绝对碾压。
“再坚固的堡垒,也防不住人心。”
秦望舒的声音,敲碎了压抑的沉默。
所有人都看向她。
“既然从外面打不破,”秦望舒走到图纸前,“那就让他自己把门打开。”
她的手指,没有点在任何一个机关上,而是点在了图纸的标题上。
“魏氏二号码头”。
“堡垒是死的,人是活的。”
“只要它的主人离开,这座堡垒,就是一堆不设防的废铁。”
苏云溪眼睛一亮。
“调虎离山?”
“可怎么才能让魏宏那个老狐狸,心甘情愿地离开他的乌龟壳?”
“每个人都有弱点。”
秦望舒看向锦瑟和青雀。
“动用苏晚星和漕帮所有的情报网,给我查。”
“查魏宏,查他的一切。”
“出身、喜好、仇人、家人。”
秦望舒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我要知道,他这辈子,最在乎的是什么。”
“是。”
锦瑟和青雀的身影消失在阴影里。
两天后,傍晚。
青雀回来了。
她将一卷薄薄的密信,交到秦望舒手上。
秦望舒展开,只看了一眼,就将密信递给了苏云溪。
苏云溪接过,快速浏览。
“魏宏,通州本地人,出身贫寒,早年为码头力夫,后搭上王家线,平步青云……”
“妻妾成群,子女十数人,皆不成器……”
“唯有一子,名魏安,乃其早年与一青楼女子所生,因出身卑贱,不被家族承认。”“此子自幼体弱多病,极爱丹青,常于院中描摹飞鸟。魏宏将其秘密养在城外三十里的一处乡下别院,视为心头至宝,唯一的软肋……”
唯一的软肋。
苏云溪看到这几个字,呼吸停住了。
她抬起头,看向秦望舒。
“望舒,你……你该不会是想……”
“没错。”秦望舒的回答,简单直接。
“用一个无辜的孩子当筹码?”
苏云溪的声音陡然拔高。
“这和王家那些草菅人命的畜生有什么区别?我做不到!”
“我也做不到!”
周婉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满是抗拒。
“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这种事一旦做了,就会有第二次,我们的心会越来越硬,最后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
她们可以杀人,可以放火,但她们的底线,不允许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手。
“这是战争。”
秦望舒看着她们,没有丝毫动摇。
“你们的仁慈,只会把我们所有人,都拖进地狱。”
“可是……”
“没有可是。”
秦望舒打断了苏云溪。
她看着她们因激动而泛红的脸,话锋却突然一转。
“谁说,我们要伤害他?”
苏云溪和周婉儿都愣住了。
“直接绑架,是匪徒的行径,那是下策。”
秦望舒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我们的目标,是让魏宏自己,把这根‘软肋’,当成最安全的‘钥匙’,亲自送进二号码头那座‘锁’里。”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秦望舒的计划缓缓展开。
“魏宏的仇家不少,我们之前嫁祸的海沙帮,就是最好的幌子。”
“青雀,你立刻去城南,把海沙帮余孽流窜到城外别院附近的消息,‘不经意’地透露给魏家的外围眼线。”
“魏宏生性多疑,但事关他唯一的命根子,他不敢赌。”
“他会立刻认为,别院已经暴露,不再安全。届时,他能想到的、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只有哪里?”
“二号码头。”张雷替她说了出来。
“没错。”
秦望舒的嘴角勾起。
“他会亲自带着周靖,还有最强的护卫,星夜兼程,将魏安转移进码头。”
“他以为是把儿子带进堡垒。”
“殊不知,是把唯一的钥匙,插进了锁孔。”
苏云溪和周婉儿怔在原地,从抗拒到震惊,再到恍然大悟。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计划。
不是野蛮的威胁,而是攻心的算计。
“那我们……”苏云溪喃喃道。
“张雷,你带上李虎的人,在他们回城的必经之路上设伏。”
秦望使的命令清晰而冷酷。
“我不要你们劫人,我要你们制造混乱,动静越大越好,把魏宏的护卫全部拖住。让他只能带着周靖和他的宝贝儿子,冲进码头。”
“墨尘,周婉儿。”
她看向两人。
“‘清音’不是哑巴,它只是需要一个能把它带进静音石阵内部的人。”
周婉儿的眼睛猛然亮起。
魏安!
那个体弱多病、酷爱丹青的孩子!
“我会让锦瑟准备一个藏着‘清音’的画匣。”
秦望舒看着周婉儿。
“做工要足够精巧,让一个爱画的孩子爱不释手。行动的底线,是确保这个孩子,毫发无伤。”
所有人都明白了。
这是一个环环相扣的连环计。
调虎离山,引蛇出洞,暗度陈仓。
秦望舒看着被自己计划镇住的众人,吐出最后的指令。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现在,所有人,各就各位。”
“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