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苒皱着眉,抬起脑袋。
饭店的牌匾用鎏金镶着“百味居”的字样,门楣处还挂着庆祝圣雌生日的红绸,随着店内传来的暖风在空中飘动。
店内热烘烘的,早坐满了兽人们,谈笑声、骨筷碰碗的脆响、后厨传来的汤沸声裹在一块儿,透着鲜活的烟火气。
可这一切都要因圣雌的生日宴而戛然而止。
除他们之外,门口候着的其他兽人也露出一脸的失望。
盛苒看着百味居紧闭的侧门,隐约能看到伙计们正忙着打包食材,门口还停着几辆印着“圣雌府”标记的马车,显然是来运货的。
【就因为一场生日宴,连普通百姓吃饭都要受影响?】
太长的字句表达不出,盛苒只能在心中和系统抱怨。
【是啊,圣雌本该是兽世的表率,造福百姓,可现在,一场生日宴却要挤占寻常人的生计,让饭店闭店,让食客空跑——这哪里是“造福”,分明是特权的滥用。】
系统也义愤填膺,不爽地吐槽着。
盛苒郁闷地停在门口,半晌都没打算走。
拦住她的店小二表情逐渐为难,“客官您请回吧。”
“后厨的食材都被圣雌府的人订走了,接下来几天的新鲜菜,都要留着给生日宴用,咱们小铺子得罪不起啊……”
云翎没心情听他解释,手悄悄按在了腰间的短刃上,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他才不管什么圣雌府,只要主人不高兴,别说一个百味居的店小二,就算是圣雌府的人,他也敢动手。
指尖刚触到刀柄,就被盛苒轻轻按住。
她无奈叹口气,摇了摇头,“别……冲动。”
店小二不至于说谎,他们确实也是奉命行事,并非故意刁难他们。
云翎的动作顿住,眼神却还泛着寒意。
店小二见云翎周身的气压骤降,吓得往后缩了缩,又赶紧补充。
“不止我们家,前面的‘聚鲜楼’‘好再来家常馆’,今天都闭店了!您二位要是不介意,往城外走几步,或许还有小馆子开着。”
盛苒点点头,拉着云翎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还能听到店小二在身后叹气:“唉,这圣雌宴办得,咱们小老百姓连口热饭都快吃不上了……”
两人沿着主街往前走,果然如店小二所说,沿途的饭店要么大门紧闭,要么门口挂着“食材售罄,暂停营业”的木牌。
偶尔有几家没关门的小吃摊,也只卖些提前做好的凉糕、干饼。
摊主说,新鲜的米面都被“上面”收走了,只能将就卖存货。
盛苒看着空荡荡的街道,之前对中心城的繁华印象,瞬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她攥紧云翎的手,沉重地摇了摇头,“不该是这样”。
一场生日宴,盛洁月办得风风光光,城里百姓却苦不堪言。
云翎沉默着,脚步却下意识放慢了些,配合她的步调。
原先还不理解主人为何这般忧愁,他侧头看着盛苒微蹙的眉,看着她眼底对陌生人的担忧,心里突然明白了。
她的愤怒,从不是为自己吃不上饭,而是为那些被特权影响的普通兽人。
她的沉重,也不是为处境艰难,而是为这繁华表象下藏着的民生疾苦。
这个认知,像一缕微光,悄悄照进云翎心底。
他从前只知道主人的善良,却从未细想她这份“好”,早已超出了他们几个兽夫的范畴。
连素不相识的百姓,都能让她挂心。
云翎自认为是一个极其冷漠、自私的人。
从前在意的只有自己,爱上盛苒之后,唯一在意的便成了她。
可盛苒和他截然不同。
她怜悯万物,远比他想象得还要温暖、大爱。
云翎也不忍心看她一个人为此忧心,宽慰道,“或许这种情况只是特例,只有城中心受到影响。”
“主人,我们一起去城西看看吧。”云翎接着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些,“我之前听客栈伙计提过,城西是平民区,或许……还有能吃饭的地方。”
盛苒抬头看他,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点了点头:“好。”
从主街拐进西侧的小巷,像是跨进了两个世界。
他们的猜不假,这里的确没有被圣雌的生日宴影响,一切生活照旧。
可完全是另一幅景象——
没有明黄的灯笼,没有鲜艳的红绸,只有低矮破旧的土坯房,屋顶的茅草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偶尔有几只瘦骨嶙峋的土狗路过,闻不到食物的香气,只有淡淡的霉味和草药味混杂在空气里。
这里竟然也是中心城的一部分?
盛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几个穿着破烂兽皮、瘦得只剩骨头的兽人蜷缩在墙角,面前摆着豁口的陶碗,碗里空空如也,眼神麻木地看着路过的人。
不远处,一个牵着小孩的雌兽蹲在井边,正用破布蘸着浑浊的井水,小心翼翼地擦拭孩子脸上的污渍,孩子的嘴唇干裂,小声哼着“饿”。
盛苒的脚步越来越慢,心里像被铅块压着。
她见过蛮荒的章尾,却没见过这般对比鲜明的落差——城中心为一场生日宴铺张浪费,这里的兽人却连温饱都成问题。
“前面有家还开着的摊子。”
云翎指着不远处,那里有个支着木架的小摊,架上摆着几个粗陶碗,飘着淡淡的杂粮香气。
两人走过去,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兽人,穿着打补丁的褐衣,正低头用粗糙的木勺搅拌着锅里的野菜粥。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了一眼,见盛苒和云翎衣着干净,与周围的破败格格不入,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又很快低下头,继续搅粥。
云翎看向他的眼神都不自觉多了几分柔软。
“老丈,来两碗野菜粥,再来两块杂粮饼。”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怕吓到年长的兽人。
老兽人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迟疑地问:“姑娘、公子,您……确定要吃这个?”
他指了指锅里的粥,粥里只有零星的野菜叶,杂粮饼也平平无奇,没什么多余的色泽,显然是用最便宜的粗粮做的。
“前面主街的馆子虽然闭了,可还有卖糕点的铺子,您二位要是不嫌弃……”
“就吃……这个。”盛苒笑着摇头,从怀里掏出几枚铜币放在摊上,慢吞吞说着,“我们、赶路累了,就想喝点热粥。”
她扬着唇角,笑容中却透着一丝苦楚。
踏足城西之前,从未想过中心城的贫富差距会这么大。
城东歌舞升平,城西却民不聊生。
可笑又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