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禁军首领拿他来威胁赵军退兵二十里的话,赵景元笑了。
可真是看得起他。一个在冷宫长大的王子能有什么威胁性?
赵军能打入陈国王城,意味着他母妃能活下去,这就足够了。若能拉上陈王他们陪葬,他也能瞑目了。
坠下城楼那一刻,赵景元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预想的疼痛没有袭来,他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时,他看见云茗周身迸发出强劲无形的能量,竟震碎了木质箭杆,还强行逆转了箭头方向,悉数奉还给了那些禁军。
箭箭封喉,鲜血四溅。
等回过神时,他已经被云茗捞到马上。
“白丹滋补也可疗伤,青丹饱腹抗饿。”
云茗将两枚丹药塞入他的手里,而后牵着他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腰上。
“抱紧我,我带你去报仇。”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赵景元那颗沉寂了二十年的心脏跳得格外激烈,仿佛要跳出胸腔一般。
她看见他脸上的奴印时没有嫌弃,眼里只有心疼和愤懑。
她托住他腰身的手臂是那么得结实,安慰他的语气又是那么得温和,生怕让他产生畏惧和恐慌,仿佛他是什么珍贵的易碎品。
原来,这世上有人愿意救他这无用之人,还会如此温柔地对待他。
他默默吃下丹药,收紧双手,小心翼翼贴上云茗挺拔的后背。
她的腰身细且柔软,他的指腹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清晰感知到她腹部的薄肌。
她身上的气息很好闻,让他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感觉伤腿都没那么疼了。
没一会儿,被时常饿到头眼发晕的赵景元第一回感到饱腹,浑身的力气都回来了。
他想到方才的丹药,她莫非真是神仙?
·
赵军攻入王城时,陈王正带着子女和王妃们从寝宫密道往城外转移。
密道里烛火摇曳,一个高大的黑影堵在前方。
柳孟驰沉厚的声音带着讽刺的笑意,“原来陈王也有抱头鼠窜的时候。”
他将手中长刀重重扎入土地,还沾着血的刀身剧烈嗡鸣。
陈王掉头就跑。
柳孟驰也不着急,拖着长刀慢悠悠地跟上去,把这二十几个陈国余孽撵回了寝宫。
等陈王跑出寝宫时,云茗和赵景元正好骑马赶到前院。
棕马打了一声响嚏,那二王子吓得腿软跪在了地上。
他偷看了眼云茗身后的赵景元,冷不丁对上对方冰冷的目光,直接失了禁。
这十年来,他没少欺负赵景元,就连那奴印都是他三年前亲手烙的……
谁能想到必死无疑的赵国居然能逆风翻盘,而且来势如此凶猛。
完了,陈国完了,他也要完了,赵景元不杀了他才怪。
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活着他或许还能学那卧薪尝胆的英雄古人。
二王子跪伏着爬到马蹄前,一个劲地磕头认错,“两位殿下大人不计小人过,饶小的一命,小的甘愿给二位当牛做马……”
大王子嫌恶地瞥了眼二王子,他这二弟折磨人的时候狠得跟阎王似的,临死倒是怂了。
“没骨气的废物!”大王子怒骂,冷冷瞪了眼丢人现眼的二弟,拔出陈王手中佩剑大步上前直指云茗。
“反正都是一死,尔等可敢与本王一战?”
陈王手脚都在发抖,即便看见大儿子还没上位就敢自称本王,他也不敢吭声。
大难临头,还管什么尊卑有序,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想到这里,他颓丧地跌坐在台阶上,望着寝宫外的狼烟,怎么也想不通陈国怎会走到这一步。
云茗看着大王子,声音凉薄,“殿下,杀还是留?”
赵景元顿了顿,反应过来她是在询问自己。他看向这群瑟缩着不敢与他对视的王宫贵人们。
原来,他们也会恐惧,也会怕死求饶。
看到这群人,他就会想起十年来被当做牲畜一般虐待的场景,只会让他犯呕。
“杀了吧。”话说出口时,赵景元自己都诧异了。
他这嗓子在三年前被三王子用热水强灌后就废了,说句话都扯得发疼,而且声音嘶哑难听。
他已经许久没听过自己的声音了。
云茗手心覆在他的手背上,“好,我来杀,殿下莫沾了这晦气。”
赵景元心下触动不已,鼻尖发酸到令他想落泪。
儿时就听母妃说这天上有神仙,那时他不以为然。有神仙又如何?又不会下凡为他们母子主持公道。
如今他真遇到了救苦救难的活神仙,却动了不该动的念头。
他不可能永远被她护在身后。
“我自己来,可好?”他请求道。
云茗没说什么,凭空取出一把锋利无比的长剑递到他手中。
“殿下殿下饶命……”
赵景元没听那二王子的哭求,一剑割了他的咽喉。
鲜血顺着剑锋流到剑尖,滴落在地上,剑身半点血迹都不沾。
他用指腹摩挲着剑身,感慨万分:“好剑。”
真是一把上等的好剑。
他母妃是柳家人,他外祖父乃是赵国开国元帅,儿时他母妃还教他用木棍学剑法,那些招式他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来了陈国,他时常偷着练剑,不敢丢下这唯一可能保命的本事,没想到今日能用在报仇雪恨上,倒也不辜负他铭记这么多年。
大王子见他一剑封喉那般利索,心下发怵。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才短短半个时辰,赵景元的气色恢复得比他还好,总是驮着的背都挺立起来,连被他打断的腿都能正常走路了。
他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大王子握紧手中佩剑不敢轻敌。无论如何,今日若是能杀了赵景元,他死也值了。
赵景元手中长剑一挥,剑锋嗡鸣,他凝神盯着大王子,如看死人一般漠然。
他身形如燕,剑随身走,步法轻盈却暗藏杀机,三招就收割了大王子的性命。
大王子看着刺穿胸口的剑尖,眼里满是不甘心,“不可能……”
赵景元拔出长剑,大王子应声倒地。
鲜血溅在各位陈国王室的脸上,一个比一个绝望。
赵景元亲手解决了十多个王室,放过了没什么交集的王妃王嫔和几个王女。
走出寝宫后,赵景元就扶着墙壁,再也忍不住干呕起来。
血腥味冲得他反胃,这几天连馒头都没得吃的他只吐出了些酸水。
云茗微微叹息,轻轻拍抚他的后背,将灵力输入他的体内缓解他的难受。
没一会儿,赵景元就缓了过来。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低顺着眉眼退开两步,向她恭敬施了个礼。
“多谢少将军挺身相救,大恩无以为报,日后少将军有何吩咐尽管说,景元必当竭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