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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都市言情 > 渡我十年梦 > 第69章 血染龙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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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停了。

那穿梭于高台之上的,带着血腥与硝石味的夜风,仿佛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手,生生掐断。

时间,也停了。

那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惊恐的尖叫声,兵刃的撞击声,都在苏枕雪的耳边,诡异地褪去。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道冰冷的,致命的流光。

以及流光尽头,那张清冷得,让她又爱又恨的脸。

她动了。

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在那所有人都反应不及的瞬间。

她积蓄了全身所有力气,甚至调动了那股压制在四肢百骸深处,足以要了她性命的寒毒。

整个人,像一支离弦的,燃烧着烈焰的箭矢。

朝着那个方向,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流霞云绮的宽大袖袍,在空中,划开一道凄绝宛若泣血的弧度。

她手中的步摇,不再是妆点头面的饰物。

而是这世间最锋利,也最决绝的匕首。

那名刺客的眼中,只来得及闪过一丝极致的错愕。

他想不明白。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的娇弱郡主,身上怎么会爆发出如此恐怖的速度,与如此凛冽的杀气。

他想变招,想回防。

可已经来不及了。

“噗嗤——”

一声轻微的,利刃入肉的声音。

步摇那尖锐的凤尾,没有丝毫花哨,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狠戾,精准地,从那名刺客狰狞的面具眼洞中,直贯而入。

穿透了眼球。

刺穿了颅骨。

从他的后脑,带出一蓬滚烫的,混杂着红白之物的浆液。

那名刺客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了那一瞬间的,极致的惊骇与不敢置信之中。

他手中的短刃,离裴知寒的喉咙,只差最后半寸。

可这半寸,却成了他永远也无法跨越的天堑。

苏枕雪没有停。

她手腕一拧,猛地将那支已经没入刺客头颅的步摇,狠狠抽出。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沙场上才会有的,令人胆寒的血腥气。

她没有去看那具直挺挺倒下的尸体。

也没有去看少年裴知寒那张写满了震惊与复杂的脸。

她只是旋身,用自己那单薄的,清减的,甚至还在微微颤抖的后背,死死地,挡在了裴知寒的身前。

像一只张开了所有羽翼,护着自己巢穴的雌兽。

她将自己,变成了他最后的一道防线。

也是最脆弱,最不堪一击的防线。

另外几名负责刺杀太子的刺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愣在了原地。

他们看着苏枕雪,看着她手中那支还在滴着血的,华美步摇。

他们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名为忌惮的神色。

可也就是这一瞬间的停滞。

决定了另一场杀局的,最终结局。

在她身后。

在她用自己的后背,隔绝开来的那个世界里。

一声压抑到了极致,却又清晰得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见的,闷哼声,响了起来。

那声音,很短促。

像是一头被猎人射中了心脏的猛虎,在临死前,发出的最后一声,不甘的咆哮。

苏枕雪的身子,猛地一僵。

她能感觉到。

身后那股足以将天都捅个窟窿的,属于帝王的威压与气势,在这一刻,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迅速地,衰败,凋零,直至彻底消散。

高台之上,那片原本已经混乱到极点的厮杀,忽然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短暂的停顿。

所有人的动作,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了原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朝着那个方向,投了过去。

朝着那片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力的,明黄色。

苏枕雪缓缓地,一点一点地,转过了身。

她的脖子,像是生了锈的齿轮,每动一下,都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声。

然后,她看见了。

顺天帝还坐在那张宽大的龙椅上。

他的身子坐得很直,头上的十二旒冠冕,也没有丝毫的歪斜。

他的脸上,甚至还保留着一丝属于帝王的,最后的威严与体面。

可他的胸口。

那片用最上等的金线,绣着张牙舞爪的四爪金龙的龙袍上,却突兀地,插着一柄短刃。

一柄样式古朴,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短刃。

刀柄,还在因为刺入者手上的力道,而微微地颤抖着。

鲜血,正顺着那道狰狞的伤口,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先是浸湿了那片明黄色的衣料,让那条威风凛凛的金龙,像是被泼了一盆狗血。

然后,汇成一股细小的溪流,顺着龙椅的扶手,蜿蜒而下。

滴答。

滴答。

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那摊混杂着酒水与珍馐的污秽里。

声音很轻。

却像一声声丧钟,狠狠地,敲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顺天帝的眼睛,睁得很大。

那双曾经盛满了猜忌,盛满了权术,盛满了冰冷与威严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孩童般的茫然与不敢置信。

他的目光,穿过了那些惊慌失措的侍卫,穿过了那些目瞪口呆的刺客。

落在了苏枕雪的身上。

他的嘴唇,翕动着,像一条离了水的鱼,想要说些什么。

却只发出了几声意义不明的,漏风般的“嗬嗬”声。

他的手,缓缓地,抬了起来。

朝着她的方向,伸了出去。

像是在质问。

像是在求救。

又像是在抓取什么,他生命中最后的一根稻草。

可最终,那只戴着玉扳指的手,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

连同他那颗高傲了一辈子的头颅,也重重地,歪向了一边。

帝崩。

大景朝的天。

塌了。

整个高台,陷入了一片死神降临般的,绝对的死寂。

那死寂,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随即,便被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混杂着绝望与恐惧的哭喊,彻底引爆。

“陛——下——!”

“父——皇——!”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太子裴知寒。

他踉跄着,推开了挡在他身前的苏枕雪,朝着那具已经开始慢慢变冷的尸体,扑了过去。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那份属于储君的隐忍与阴郁。

只剩下一片纯粹的,天塌地陷般的,苍白与崩溃。

他跪倒在龙椅前,伸出那双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想要去碰触那张他既敬且畏了一辈子的脸,却又在半空中,猛地缩了回来。

像个做错了事,不知所措的孩子。

刺客们的首要目标,已经达成。

剩下的,便是尽一切可能,制造更大的混乱,然后,逃离。

他们不再恋战,而是像一群被捅了窝的马蜂,四散而开,朝着高台之下,那片已经乱成一团的人海,冲了过去。

“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为陛下报仇!”

金吾卫的将领们,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咆哮。

可一切,都晚了。

苏枕雪就站在那片混乱的中心。

她看着跪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的裴知寒。

看着那具胸口插着匕首,死不瞑目的尸体。

看着那些四散而逃的刺客,和身后那片乱成一锅粥的王公贵胄。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切,都像是一场荒诞到了极致的,滑稽的闹剧。

她赢了吗?

仇,报了。

那个害死她父亲,逼反她袍泽的罪魁祸首,就死在了她的面前。

可她的心里,为什么没有一丝一毫的,大仇得报的快意?

反而,是一种更深的足以将她整个人都淹没的空。

像是房子塌了,她亲手将那根唯一还能撑着房子的柱子,给推倒了。

她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沾满了鲜血与脑浆的手。

不对……

阿黛!

她猛地转身,直奔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