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主轻声道:“她…让我觉得有些熟悉。是叫傅柠,对吗?我或许…还认识她的父母。”他略作停顿,指尖轻抚自己下颌,像在确认某种记忆的痕迹,“嗯…越看,越像她娘亲的眉眼。”
“……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你是真老了。”姬摇光揶揄道。
“你年纪尚轻自然不知,”渡主微敛双眸,似在回溯遥远的时光,“约莫四百年前,苍梧州曾有一家风格独具的酒楼,正是她父母所创,名曰五味楼。那对夫妻擅灵食之道,生意兴盛,口味甚至胜过云梦泽许多顶尖食府。”
姬摇光微露讶色。她确实年轻,堪堪百岁。红尘渡消息灵通,她直知传言说傅柠父母是大乘修士,她原以为是捕风捉影。
听他这般说,竟是真的?
“那你可没口福尝过傅妹妹的手艺,云梦泽那些根本没法比。那五味楼,她正打算重开。”
“是么?”渡主期待道,“那日后我定要前去一品。”
“等等……”姬摇光想起傅柠酒后的模样,心头微涩,“她父母究竟去了何处?”这孩子骨子里,终究是盼着点什么的。
“我也不知,”渡主摇头,神色坦然,“那时我也年轻,尚跟着老渡主修行。”他并未说谎,彼时他也只是个意气风发的年纪,随老渡主去过几次五味楼。“不过那对夫妻行事跳脱,后来楼突然倒了。老渡主之前还常念叨那口滋味,食客们却都不知他们去向。”
傅柠沉睡,五味却清醒着:【看来他所知与我差不多。】
“不过——”渡主话音一转,“老渡主曾猜测,他们或许是得罪了什么人,不得不离开。”
姬摇光:“大乘修士还需畏惧谁?”
渡主摇头:“大乘虽堪称此界顶峰,然天地广阔,怎知没有更高远的存在?他们所惧的,或许是更高层次的人物。”
姬摇光蹙眉沉吟:“这便是他们将傅妹妹独自留在万剑宗的理由?”
她简要叙述了一番傅柠在宗中的遭遇。
渡主嘴角微沉,思忖片刻道:“你没见过那对夫妻,不知其性情。他们…有些粗疏。若如你所言,她此前多年困于练气一层,父母不在,确难护她周全。万剑宗至少是一处她能进去的庇护,寻常势力不敢轻易招惹。”
姬摇光撇嘴:“照你这么说,倒该谢他们考虑周到?活了那么久,连一位可托付的朋友都没有?若有人稍加照拂,她也不至吃那么多苦!”
这逻辑确实牵强。
渡主最终道:“非是为其辩护,只是陈述可能。有些事,或许…不便假手外人。”
自己虽年岁不算极长,但总归知晓更多秘辛。
从姬摇光口中,他已得知傅柠五日筑基之事与其手艺之精湛。
他与那对夫妻几次接触,能明确感觉到——他们与寻常修仙大能不同。
若非情非得已,应当不会做出这般选择。
“得了得了,别说了。这样的父母,有亦如无。”姬摇光语气中带着疼惜。有这般不靠谱的家人,难怪傅柠养成如此坚韧独立的性子。
五味亦在思索:【得罪了人……?】
他检索着记忆碎片,【算了算了,记忆不全真是麻烦…真想弄清缘由,恐怕还得再解锁一层。】
也罢,她的下一个阶段即将开启,日后再说吧。
聊罢这些,姬摇光便开始赶人:“既然醒了,就赶紧履行你渡主的职责。该清的账清一清,拖欠弟子的月俸结一结。”
渡主揉了揉眉心,无奈一笑:“知道了。我才刚醒,你总容我缓两日。”
姬摇光瞪眼:“……你还有脸讨价还价?还杵在这儿作甚?傅妹妹有我看着,你赶紧走。”
渡主却未起身,眸光又落回傅柠脸上,语气带上几分追忆的调侃:“唉,这不是想多看看她么。”他倾身,发丝滑落几缕,在傅柠枕边投下细微的阴影,“她父母那时可喜欢我了,还说日后若得女儿,便让我当女婿呢。”
他话说得半真半戏,眼底情绪难辨。唯有他自己清楚,注视她睡颜时,心底那缕悸动愈发清晰。
五味:【……?!!】
观此人言行,倒也沉稳不轻浮,他一时挑不出错处。
说到底,红尘渡一游,让他对傅柠很放心!平日里他虽在意,但也不好开口询问这些事,总之他现在完完全全明白——她一颗心全扑在事业上。
若这些人能免费当保镖、听她调遣,他乐见其成。
哼,还算他们有眼光。
“就你这张嘴,说出的话谁信?”姬摇光嗤之以鼻。
别人不知,她还不知?这人虽品性不坏,待异性也足够圆滑,但骨子里眼高于顶,为了利益,对女修说些场面话也是有的。
他的性子,跟小七很像,但是又不同。
小七是为填补内心空寂,而他,全凭心情行事。
“真的。”渡主暗金色的眸底沉淀着某种专注,“我呀,从醒来第一眼看到她,这里——”他轻点自己心口,“就跳得不太一样了。”
“……嘶。”姬摇光实在分不清他是玩笑还是存心逗弄,索性当是假的。
什么女婿,什么一见钟情,太过虚无缥缈,尤其是对这个狗东西。
“那你可得加把劲了,喜欢傅妹妹的可不少,咱们小七都动了心思。”
“小七么……”渡主笑意更深,透出几分长辈般的纵容,却也藏着一丝属于他自己的兴致,“那看来,我真得努努力了。”
他站起身,高大身影在室内投下修长的影子,暗红长发随之轻扬,“走了。”
忙完了,日后才能去找她。
姬摇光轻哼一声。
红尘渡的男人就这点好,不妒不贬,想要便堂堂正正去争,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不过嘛…日后的乐子,说不定比我想象的还要精彩。”姬摇光睨了眼熟睡的傅柠,没忍住笑了笑,实在是期待日后会发生什么。
姬摇光又想起傅柠方才的醉态和那句“金发”,也只当是胡话。
她活了百年,还从未听说有谁是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