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完,一直云里雾里的奚春如今总算明白自家犯的是何事了,抬头感激的冲蔡君墨笑笑:“若不是你特意来告知我,至今还蒙在鼓里。”没有特意学习过官僚制度,她也不太明白事情到这个程度是否还能有转机。
如今能询问的只有眼前人:“没救了吗?”
蔡君墨摇头不语。
这段时间探查以来,他隐约觉察出此事并不简单,薛家明明和聚众谋反毫无关系,除开他家不争气的薛坤,可老早就被送到金陵了。薛老太爷沉迷求仙问道,其余人连外出交际都没有,若说聚众,这罪名放在薛家大房上更为可信。
有时候罪名只是上面人的一句话而已,做没做过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看不惯你。想说的话憋了一肚子,如鲠在喉。
临了神情迫切,热血上涌:“阿....阿春,我是相信伯父没有做这事的,我会努力的,我......会的,可.....。”
奚春没有说话亦没有看他,喉咙发哽,现在的自己说不出让蔡君墨明哲保身之话,从现实层面来看,有人帮忙就算只能往里递个消息都是好的。
“阿娘生病了,伤口感染,已经出现红肿化脓等症状。刑环清说人虽还清醒,可若一直没有医治的法子,迟早会出现发热寒颤,更严重还会危及性命。”说到这,她已经泪水涟涟了,抬头祈求的看着蔡君墨。
哀声凄婉:“蔡哥哥.....我知道现在不该麻烦你,可从我进来到现在,只有你和家中年迈的祖母进来探望,我也知晓我如今是强人所难,可现在只能你能帮我了。”说着,双膝跪下,当即就要给他磕头。
蔡君墨心中一疼,慌忙也跟着跪下,双手抓紧女孩的手臂,将人向下磕头的动作一扯:“你何至于行此大礼,我既然来见你,自然肯帮忙,你既唤我一声哥哥,我如何也要担当起哥哥应该做的事。”
奚春泪眼婆娑的望着蔡君墨,眼眶红肿,漂亮的像脱掉一层妆的戏子,那张坚毅的神情已是千般哀求万般脆弱。
本就对女孩心生情愫的蔡君墨在这等夹击之下如何受的住,眼睛都看直了,心疼的不行:“父亲常教导我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我和妹妹是管鲍之交,自当为你分忧。”
说完,拿出早就准备的银钱珠花强塞到她手中,接过身后小厮递来的吃食,温柔的握住奚春的手让她提着,深深看了女孩一眼,坚定的离开了。少年挺直的脊背如青葱的玉竹,坚硬且不会为任何人折断,奚春颇为动容。
她这才注意到,蔡君墨下身的玉白鸳鸯云纹裙摆全是黑乎乎的痕迹,还有好几道手指印记。想过辛无恙来,都没想过是蔡君墨来,一想到这人纵情花酒,可自己连说几句劝慰的话都不愿意,如今他却这般至纯待人,奚春面上臊的慌。
这回是欠了个大人情了,日后怎么报答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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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君墨办事周到且迅速,昨日奚春拜托过他之后,第二日就托人送了来好几种见效快的金疮药,还打点一番狱卒。虽说出不去,可奚春一行人在里面的日子好过许多,敢迎着官家的怒火上赶着帮忙,可见其中情谊之深厚。
使了药,甚至还能得几壶热水,薛阿娘病很快就好了,伤口结痂变成淡红色印记,就是痒得很。奚春和薛女女每日都要盯着她不许挠,唯恐破皮再感染。
期间不幸的便是卫芝筠托人捎来一段口信,先言语婉转一通,随后才将和薛女女婚事取消之事道出,顺道将二人定亲时都玉佩返还。
刑环云是冷嘲热讽看热闹不嫌事大,薛阿娘是捶胸顿足痛骂卫芝筠见风使舵,不是好人。奚春属于明哲保身,说不出埋怨话,只能在一旁说了好些话宽慰四姐姐。
薛女女自己倒是想得很开,顺手编了个蚂蚱,淡淡出声:“以后我是流放女囚,他是王孙公子,如何堪与之相配,自然要寻个家世门第相当得娘子。何况这比我预想得时间还要长,看来我们家得事基本定下了。”
奚春瞬间了然,卫家消息定比在牢房得她们灵通,之前未主动退亲,想必是在观望薛家后续事情调查情况,过了十来天突然搞这一遭,看来确定薛家是翻不了了。
尽管这个结果在自己得意料之中,可内心隐隐带着不切实际得期许,带着是个误会是被陷害期望,如今大梦一场落空了。
“这样也好,早日调查清楚也好,我们也不必待在不透风的牢房,出去活泛身子也算美事一桩了。”奚春这话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两个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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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不出她们所料,第三天下午就有穿着深红官服的大人来宣布,“薛家徇私枉法,玩忽职守,收受贿赂已成既定事实,特判处薛家男丁流放,女眷则是随同前往配所,即日生效。”
面对这个结果,奚春第一反应是庆幸,不是充为官伎就好。吃点流放路上的苦也没什么了,只有全家人都好好呆在一起即可。
刑环云却疯了一般扑到官员跟前,双手死死抓住他的官服,撕声质问:“大人....大人,我们也被流放吗?我不是薛家人啊......我们应该从轻处罚啊。”笑得勉强:“大人,您是不是还未宣告完。”
那人眼皮随意一抬,守卫福至心灵,立即冲上前将人猛踹开,厉声呵斥:“这是盖了官家印章的圣旨,难不成你还想抗旨不成,还不滚远些。”说完,手掌摸向腰间的鞭子。
刑环云吓得不停颤抖,双眼惶恐得盯着这些人,不敢置信的喃喃:“怎么会了,我姓刑,不姓薛,为何要这样对待我....我父亲没犯错啊。”
“我怎么能被流放了,我应该无罪释放啊。”
“我.....我不要被流放....我不要被流放。”她撕心裂肺的叫嚷起来,满脑子都写着不甘心,凭什么自己和薛家一个待遇,她应该从轻处罚。
刑环云疯疯颠颠的叫嚷起来,守卫不耐烦一鞭子抽下去,她疼的倒在地上胡乱打滚求饶,四处躲避雨点般的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