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他家是天皇贵胄,我们连平民百姓都不如,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真的。”辛檀香陡然出声,手掌却还不忘抚摸怀中的薛女女,提点的不止有奚春,还有自己的女儿,更是自己。
从自家出事到现在,辛家一个口信都没,叫人吱声的更是没有。按理说这确实是最好的做法,可辛檀香总觉得寒心,不奢求见一面,托人送两句话难道还不成吗?连蔡君墨都想办法来了,还有阿春和无恙的婚事。
哎......。
一黑色盘云龙纹的荷包递到眼前,辛檀香下意识抬头,就见对面端着笑盈盈脸颊的外甥女,奚春压低声音:“大舅母,还是和在家中一样,什么都给你管。”
她吓的心都快跳出喉咙了,慌忙将东西藏在几人身下,急促扭头看周遭人。如今四更天虽冷,可众人睡的正香,她们又刻意压低说话,谁也未注意到。
嗔怪道:“你这孩子也太鲁莽了,怎么这个时候给我,何况这是别家小子给你的,你自己收着便是。”
“大舅母,我们是一家人,到了西域还是要在一起搭伙吃饭,难道您打算不管我们了吗?”
“自然不是。”辛檀香下意识反驳。
“既然如此,这钱自然算公中,何况此去艰难险阻,咱们一家人平安度过方为正经之事,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奚春笑着道,她手头还有上次蔡君墨给的,被她藏的好好的,话虽如此,但总不能一点都不给自己留后路。
听到这话,辛檀香一脸动容,感动的泪水涟涟,几人凑在一起将钱袋子打开,里头除开大小不一的碎银子,其余全是耀眼的金子,瞧的人眼睛都直了。
奚春更是倒吸一口凉气,胡乱塞到大舅母怀中:“您赶紧保管好吧,可不能放在我这儿,实在太不安全了。”
揣着沉甸甸的全家人仅有的一笔余钱,比在府中掌管一应相干大小事还要紧张。在府内做错了,最多被底下人或几个妯娣笑话两句,可这银子要是丢了,命也差不多没了。
被那些守卫看管押送到监牢时,什么都来不及拿,满头的珠翠更是被严格看着卸下。辛檀香不过在慌忙之际,摘下一对水滴珠耳坠子藏在鞋底,此外什么也没了。扭头看了眼痴痴傻傻的张香云和眼神木楞往自己身上绑草的云绣娘,不免蹙眉,她们当是指望不上了。
从抄家到现在这二人始终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连秀姨娘和兰姨娘都比二人立得主,脑子里想着全家人的担忧,如何也睡不着。
天刚蒙蒙亮,外头灌进来的冷风还大着,薛炎一骨碌从地上翻身坐起,搓了搓冻成冰花子的双手双脚,将盖在身上的厚棉袄穿上。
“还没来叫人,外头正冷的很,你这时起来做什么?”辛檀香询问。
“顶上是草棚,下了一晚的雪,别被压塌了,我出去扫扫,等会儿放饭切莫像之前斯文,冲进去抢,能填饱肚子才是正经事。”薛炎闷声嘱托几句,起身快步出门了,生了冻疮的耳朵冻到没知觉,肿的快掉了,若是能吃定饺子就好了。
“知道了。”
辛檀香鼻子一酸,转头吸溜两下鼻涕给身旁的女女掖了掖被子,瞧她睡的单纯懵懂,更想哭了,真是委屈这孩子了。又想起在韩家不知过的如何的珠珠,心中更是说不出的难过,也庆幸将婚期提前,不然跟着吃苦如何能受的住。
刚出来的薛炎立即被冻的瑟瑟发抖,冷风顺着露出来的脖子往身体里灌,他拼命将领口扯严实,环顾满地的积雪,从角落里找到一个扫帚,站在蓬下不停的往上顶,大块大块的积雪砸在地上,一番活动之下热络不少。
穿深蓝厚重严实官服的守卫瞧见他在收拾棚子,眼神稍诧异,询问抬着早膳身材稍胖的看守:“这是薛家大爷吧,眼中是个有活的,瞧那些还睡的跟死猪似的,到底谁是犯人谁是看守。”
胖看守随口道:“什么大爷,如今还不如我们,贪官怕死的很。”
“你别这么说,若是还未出发,棚子就塌了将人压死,我们也不好向上头交差。大人可说了,最少也要带三成的人到西域,全死在路上惟我们是问。”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总归对眼中有活的薛炎高看一眼,再看他身强体壮,身量比所有守卫都要高大,心中隐隐觉得可惜,若是送到战场上多杀几个蛮夷人也够本了。
铁勺和铁锅碰撞在一起发出砰砰砰的敲击声,几个守卫将大锅搬到正院中央,一声怒吼:“开饭了,开饭了.......”
“吃了这顿饭,收拾齐整就准备出发了。”
一声令下,马厩众人立刻如疯兔般冲出来,奚春和薛家人也不例外,她和薛女女跑的最快,一道残影掠过,直直冲向铁锅。身后其余人也不例外,都在牢房里呆上十几天了,身上的清高不屑早消失了,如今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填饱肚子,多活几日算几日。
奚春仗着身子瘦弱,扒拉进人堆里,顺着腰窝之间的缝隙冲到最前面,捧着昨夜找守卫高价买来的破罐子,满脸堆笑递上前;“大人,麻烦您了。”
挤进去容易出去难,这小院里起码装了两百人,乌泱泱的围成一团很容易发生踩踏事故,一个没注意,她就一命呜呼见阎王了。
等奚春费劲巴拉龇牙咧嘴的挤出来时,锅里早见底了,围在人堆外面的老弱妇孺瞧见没吃的了,跪在地上又哭又闹,撒泼打滚叫嚷:“我还一粒粥没瞧见了,怎么就没了?”
“大人,再煮一锅吧。”
“大人我们全家都没抢到吃的,再煮一锅吧。”有人搭腔,有人领头,一时间院子里闹哄哄的一片,吵的几个守卫头都大了。
守卫皆是虎眸威瞪,怒吼:“上头就给了这些粮食,今儿个吃完了,明儿个喝西北风去。吃饭都不抓点紧,活该饿肚子,滚滚滚,等着下一顿吧。”见还有人作死想上前,守卫利刃出鞘,刀锋噙着森寒的冷光。
吓得在场人脖子一缩,瑟瑟发抖不敢说话。纷纷滚进马厩自家人堆里,羡慕又嫉妒的看着抢到吃食,大快朵颐之人,双眼爆红,若不是忌惮来回走动的守卫,早一窝蜂冲上去分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