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西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跃出胸腔:“祖母,你知道…你知道之前那个是假的我?”
祖母浑浊的眼中蓄满泪水,颤抖的手抚上棠西的脸颊,声音哽咽:“我知道…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眨一下眼,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
一股巨大的暖流和酸楚同时冲上棠西的鼻尖,她正要开口,祖母却脸色骤变,刚才的温情被剧烈的惊恐取代。
她猛地用力,一把将棠西推开!
棠西猝不及防,向后跌坐在地,愣愣地看着祖母。
“走!”祖母的声音变得尖利,身体向后缩,仿佛棠西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你不该回来!快走!走得越远越好!别再回来了!”
棠西看着祖母惊惧的模样,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透不过气来。
原来祖母早知道,却忍受着所有折辱,只是不为了给她带来更大的麻烦。
她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咽,语气斩钉截铁:“祖母,你别怕。我会救你们,我现在有能力了,我比过去强很多……”
“不!不行!”祖母听见这话,非但没有安心,眼中的恐惧反而暴涨,像是看到了最恐怖的画面。
她剧烈地喘息着,猛地从摇椅里站起,踉跄着扑到阳台栏杆边,双手死死抓住栏杆。
她回头看了棠西最后一眼,那眼神复杂到极致,有绝望,有痛楚,更有一种决绝的爱。
接着,她竟没有任何犹豫,双臂用力一撑,整个人翻过了栏杆,直直坠了下去!
“祖母——!”棠西的嘶喊破喉而出,她想也没想,身形瞬间在原地消失,下一秒已经出现在楼下,双臂张开,稳稳接住了坠落的祖母。
祖母轻得吓人,撞入她怀中的冲击力却极大。
一声清晰的“咔嚓”声响起——祖母的腿骨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瞬间断裂。
棠西这才惊愕地意识到,自己身体强化后的力量竟已大到如此地步,连收力接人都能造成伤害。
祖母痛得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浸透额发。
棠西立刻跪倒在地,将祖母小心放在自己膝上,双手涌动着蓬勃的生命力,急切地按向祖母扭曲的小腿。
“忍一忍,很快就好,很快……”她声音发颤,全力灌输着生命力。
祖母咬紧牙关,痛得浑身发抖,却突然伸出枯瘦的手臂,紧紧抱住了棠西的肩膀。
棠西以为祖母是痛极了寻求安慰,正欲加快治疗速度,却没想到祖母环住她肩膀的手猛地向上探去,飞快地拔下了她发间的簪子!
下一秒,祖母毫不犹豫,握紧簪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刺向自己的脖颈!
利刃没入皮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棠西的治疗术甚至还在运转,她完全僵住,眼睁睁看着鲜血从祖母苍老的脖颈间汹涌而出。
“祖母!不——!”她崩溃地嘶吼,轻轻将祖母放平在地上,双手死死按住那喷血的伤口,生命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涌去,“为什么?!你为什么非要这样?!我才刚回来啊!”
祖母躺在冰冷的草地上,张了张嘴,血沫从唇角溢出,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我死了…你就少一个…拖累…快走…别回来…”
她说着,染血的手竟又颤巍巍地抬起,要去掐自己正在愈合的伤口。
棠西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雨水砸落在祖母脸上。
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可那巨大的无力和撕心裂肺的痛楚几乎将她淹没。
承渊的身影出现在旁边,他没有多说,只是抬手对准祖母的额际,看向棠西。
棠西咬破了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她重重点头。
承渊指尖微光一闪,祖母抬起的手无力垂下,彻底昏厥过去。
棠西继续催动生命力,直到祖母腿骨接续,脖颈伤口完全愈合,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冰凉的雨丝密集落下,打湿她的头发,黏在脸上。
昏黄的路灯光线穿透雨幕,照亮这一小方狼藉。
她看着昏迷的祖母,看着自己沾满鲜血和灰尘的双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她的归来,对她珍视的家人而言,或许本身就是一场灾难。
承渊沉默地弯腰,小心抱起祖母,纵身跃上楼将她送回房间安置。
很快,他再次回到棠西身边,单膝跪在泥水里。
他看到棠西眼底翻涌着近乎实质的黑暗,沉重得让人窒息。
他伸出手,想将她拉起来。
手还在半空,棠西却突然抬起手,一把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手指冰冷,力道大得惊人。
承渊抬眼,对上的是一双彻底被怒火点燃的眸子,所有迷茫和痛苦都被烧灼殆尽,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她盯着他,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承渊,你真的值得我信任吗?”
承渊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我愿意为您付出一切。”
“好。”棠西攥紧他的手腕,“那从现在开始,用你的全部智慧,真正地帮我。”
承渊清晰地感觉到,眼前的棠西已经变了。
某种柔软的东西在巨大的痛苦中彻底碎裂,淬炼出了更坚硬的内核。
“您想做什么?”
棠西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可怕的穿透力,“我要你协助我,杀了妄沉。”
她眼神锐利如刚刚磨好的刀锋:“我要他为我的每一个家人道歉,我要他澄清强加给我的一切罪名,我要他跪在我面前忏悔。”
如果祝江的折磨让她恨祝江,白澈的折磨让她恨白澈。
那么妄沉的折磨,让她连带着这个世界,一起恨了。
她为什么可以承受那么久的痛苦,就是为了家人啊!
如今,妄沉真正触及了她的逆鳞!
棠西站起来,周围有不少仆人正看着她。
他们站在廊下,上半身没在阴影里,像一群老鼠,窥伺着,却又害怕着。
棠西闭上眼睛,感知着庄园里的一切。
一分钟后,她手上燃起火焰,火焰一滴滴飞出,精准的命中庄园里所有的监控设备。
刹那间,庄园里发出一阵阵“卡兹卡兹”的爆炸声,火花四溅。
庄园内的所有仆人都被这景象给吓到了,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趴到窗边来看情况。
不过几分钟时间,庄园里的几千个摄像头便被全部破坏。
而离棠西最近的一个摄像头,棠西留到了最后。
她走到摄像头跟前,看着那冰冷的设备,眼里的怒火光芒万丈。“看得开心吗?”
那头的妄沉本来是得意的。
可看着看着,他的心脏逐渐开始钝痛,就像那无数个日夜里,他想起棠西冷漠的看着他在地上痛得打滚那样钝痛。
他忘不了棠西烫人的指尖,可更忘不了,她冰冷的神态。
棠西抬手,火焰逐渐冲向摄像头:“曾经给与你们的,我会一一收回。包括,你们的命!”
摄像头爆炸开来,棠西走到草坪中,对着整座庄园大声的道:“妄沉的仆人,我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从这里离开,明天早上还留在这里的,我会把你们的尸体,永远留下!”
顿时庄园里响起沸腾的议论声,管家想联系妄沉却怎么都联系不上。
在这慌乱的嘈杂之音中,棠西给承渊布置任务:“我要妄沉全部的信息,真实的信息,你能给我吗?”
承渊伸手,抚掉她脸上的雨水,喉结剧烈滚动,他想安慰,可他又想让妄沉造成的痛,真切的留在她心中,让她彻彻底底厌恶妄沉。
最终承渊只吐出一个字:“能。”
“那就拜托你了。”
棠西转身,找到父亲的位置,瞬移到他房间中。
在父亲还没露出厌恶的眼神之际,直接打晕了他,然后开始治疗。
慕儿从人群中悄然退场,找到棠西的位置,打开门,抬手,一个无形的、类似于泡泡一样的东西,将整个房间罩住。
棠西正想让她也滚,却见慕儿突然单膝跪地,眸中水雾迷蒙,情绪深切悲痛:“殿下,云图终于找到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