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暂时还没回来,杜锦香决定自己去城外给灾民看病,杜大夫不放心,还是沈敦说也跟着去,他才松了口。
立春后,雪情就慢慢缓和,官府遣了一部分灾民回乡,如今滞留在城门外的少了许多。杜锦香医术大有涨进,应付一般的病患也游刃有余。
且她说话温和耐心,对病患一视同仁,在灾民里声望甚至都超过了齐老这个刀子嘴老头。
唯有一点,就是如今药材要自备,一天下来要一两银子,杜锦香的私房钱可顶不了多久。
不过第三天,沈敦就发现了这事,晚上回去就和沈云姝商量了一下。
“我那银尖枪就先不买了,妹妹给我换成银子呗?”
沈云姝正为魏骁的回信内容发愁,听了这话暂时收回心思,颇是惊奇。
“遇上事了?连银尖枪都不要了?”
“是有点急事,”见沈云姝皱眉,他连忙解释,“没闯祸,没干坏事,就是.......”
沈敦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只得把杜锦香的情况说了。
“原来是这样,你早说嘛。”
沈云姝起身去她的钱匣子里取了二十两。
这是她的私房钱。
前头一百两外快还给了闵夫子,如今剩的都是九香斋送来的。
点心塔走的高端路线,九香斋老铺子也喊得起价,一单能卖到二十两甚至更高。沈云姝就算只占两成,这一个多月也分到了六十多两,算是小富婆了。
当然,年节期间办事的人家多也是个原因,后头估计每月有个三四十两就差不多了。
“拿着吧,别让香儿姐姐察觉,她要是知道了,定然不肯收。”
“知道了,放心吧。”
之后,沈敦和杜锦香商量了由他每日赶早去码头寻摸药材,刚搬下船的肯定便宜些,正好他看了这么多天,常用的那些也认得了。
杜锦香想了想便没拒绝,把自己的银子交给了沈敦。沈敦每次买药材都只报三分之一的价,杜锦香也没察觉。
倒是沈云姝发起了愁。
上回她写去那封缠缠绵绵的信,魏骁竟只回了两个字:
“面议。”
这家伙,不给她解决问题,还给她出难题!
沈云姝犹豫了半天,还是跟沈老爹说了要出门的事。
“.......亲自去拜访魏公子?”
沈云姝点头:“这事信上说不清楚,亲自去也显得有诚意。反正铺子里有你们在,我出去几天也不妨事。”
“要不要爹跟着去?你一个人能行吗?”沈老爹不放心道。
“我跟魏家的商队去,他们每旬都有一队人马往凉城去送货,捎上我一个也不麻烦。正好也去瞧瞧齐老,看他老人家什么时候回来,香儿姐姐的事情还没着落呢!”沈云姝脸不红心不跳地道。
如果石玉带着几个护卫来接她算商队的话,那她确实没扯谎。
沈老爹这才放心,又找了王氏商量。
王氏对魏家无比信任,再说这件事既然要拜托人家,自然得拿出诚意。正好过年时田叔送了山里摸来的一对野灵芝,拿出来送人还算体面,就找了盒子装起来,让沈云姝带上。
杜锦香知道她要去凉城,便商量着能不能一块去。她这几天遇到了几个不寻常的病症,想亲自去向齐老讨教。沈云姝自然说不出不字来,连杜大夫也答应了。
沈老爹知道后,干脆让沈敦也跟着去,他在铺子里也帮不了多少忙,倒不如跟着去保护她俩。
一人行壮大成三人,沈云姝回信时颇是心虚。
倒是杜锦香头一次出远门,有些兴奋。沈云姝见她开心,便把心里那点对魏骁的愧疚暂时抛到一边了。
大不了见面了好好哄一哄。
信才刚刚送出去,隔日就见到了风尘仆仆的石玉。沈云姝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幽怨,想了想只怕魏骁一收到自己的回信就打发他来接人了,确实给他添麻烦了。
“辛苦石小将军,这么奔波劳累。”她是实心实意地道谢。
都是打工人,都不容易。
石玉怔了怔,随即朝她拱拱手:“姑娘言重了,本就是我职责所在。”
话说完,他脸上再无幽怨之色,一路护送也细致周到。
这次路上没那么赶,早上出发,第二天下晌才到,恰是元宵节当日。
这回没有直接去节度使府,而是把她们送去了一处“魏公子”私宅。
杜锦香和沈云姝住在后院相邻的屋子,沈敦则被安排在前院客房。
两人在屋里歇了口气,丫鬟便来传话,说公子和齐老到了。
跟着丫鬟到了前院,两人还未踏进院子,就听得里头传来沈敦一记中气十足的喝声:
“再来!”
沈云姝暗叫不好,连忙拉着杜锦香进去,便瞧见宽敞的院子里,沈敦正赤手空拳与一黑袍青年缠斗。齐老则站在廊下,抚着胡须,优哉游哉地观赏。
黑袍男子自然就是魏骁。
沈云姝也不知两人怎么一见面就打上了,和杜锦香一起快步跑到齐老身边,问了声缘由。
齐老老神在在道:“平生学武奇才,老夫就见过这两个,自然要让他们过过招,瞧瞧厉害。放心吧,出不了事。”
就知道是这老头搞的鬼!
沈云姝心中哼了声,转头看向场中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人,没一会目光就黏在魏骁身上了。
他本就生的四肢修长,如松玉挺拔,腾挪进退脚步从容,一招一式间既洒脱不羁又极有章法,十分赏心悦目。
而沈敦五岁启蒙外家功夫,虽资质极佳,但师承普通,招式扎实有力却缺乏变数。每每被魏骁四两拨千斤地卸了力道,他却越战越勇,越战越是斗志昂扬,眼睛亮的发光。
两人拆了百来回招,魏骁明明占上风却始终不能彻底取胜,素来冷静的他也被勾的起了几分热血兴致。
“可会使棍?”他道。
“会!”沈敦声音中透出一丝兴奋。
“取棍来。”
两人各退一步,缠斗暂止,待下人送了两根木棍来,沈云姝忍不住出声:
“你们都小心点,点到即止!”
说这话的时候,她偷偷瞪了沈敦一眼。后者挠挠头,呵呵笑道:“妹妹放心,你哥我没那么不中用。”
魏骁却看出沈云姝维护的意思,嘴角微弯,朝沈敦招了招手。
“来吧。”
沈敦顺手挽了个漂亮的棍花,接着就往前一刺。
“接招!”
院子里,两道灵活的身影随着棍式起伏,呼呼的破空声和低沉的两棍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沈敦每日早起练棍,沈云姝自是知道他的厉害,但她可没见过魏骁使兵器,这会只觉得他英姿飒爽宛如天神降临,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的厉害,脸蛋也不自觉地红了。
魏骁被她灼热视线盯着,到底分了心,露出破绽,被沈敦几个连棍逼到了角落。
胜负已分。
“承让!”
沈敦露着大白牙,很高兴。魏骁亦是微微一笑,并不介怀。
“自我成年后能赢过我的,你是第一个。难怪齐老常与我提起你。”
“也是侥幸,我就是仗着力气大,招式变化不足,比魏公子差远了。”
这一番交手,两人倒是起了惺惺相惜之意,彼此距离也拉近几分。
“好了,打也打好了,快过来歇歇吧!”
沈云姝在廊下朝两人招了招手。
一行人便移步暖阁喝茶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