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两人一躺一坐,沈云姝替魏骁灸着膝盖,不时替他擦汗,见他不舒服,又轻声软语安慰。如此这般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魏骁的脸色总算不那么冷淡了。
“为何不问我怎么受伤的?”他道。
沈云姝按住药包:“能让你下跪受罚的定不是小事,说不定不好叫我知道。哪天你觉得方便再告诉我就行,眼下快些好起来才最重要。”
魏骁目光锁在她脸上,见她眉眼间难掩担忧之色,心里总算舒畅了些。
“是祖母为我相看了合适的世家小姐,想替我定下婚事。我拒绝了,惹恼了她老人家,被罚跪了三天祠堂。”他淡淡道。
沈云姝手上动作一顿。
半晌,她才道:“能让老太太看中,定然才情出众,独秀于林吧。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听出她话里的一丝酸意,魏骁终是开怀。
“还以为你没心没肺,什么都不在意,原来也有吃醋的时候。”
沈云姝嘴硬道:“我才没有,就是好奇,打听一下。不愿意说就算了。”
魏骁伸手将人拉了一把,沈云姝一个不防,跌进他怀里。
“药还没敷好呢!”她瞪了他一眼。
“晚一刻也没事。”魏骁抬手替她整理耳边的一绺碎发,声音忽然柔和,“可想我了?”
沈云姝脸色微红,轻轻点头:“嗯,早知道你回来,我一定好好给你准备个接风宴。”
“现在也不晚。”魏骁在她耳边道。
沈云姝被他灼热气息弄得耳朵发痒,笑了一会。
“也好,正好爹娘和大姑一直想当面跟你道谢。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请你吃饭。”
“不忙着做生意了?”魏骁揶揄道。
“自然是你更重要。”沈云姝给他灌了一剂迷魂汤。
魏骁果然闷声笑起来,捏住她的下巴,眸色深深。
沈云姝吓了一跳。
这里可不是凉城,两人肆意些也没人知道。
她一眼扫过院子里伺候的下人,赶紧推了魏骁一把,从他怀里起身。
“先敷药,免得落下病根。”
魏骁这回没再作怪,等她敷完九九八十一次,膝盖上的刺痛消解地差不多了,旋即起身拉着沈云姝去了书房。
一炷香后。
沈云姝呼吸有些急促地靠在魏骁身上,脸色潮红。
这回两人有些过火,差点没收住。上次去凉城,他夜探香闺,也是这样,最后还是他自己大冬天的用冰水浣面才克制住。
“你有没有和老太太提起我?”沈云姝有些忐忑地问道。
把人家精心培养的家族继承人拐跑了,她还是有几分心虚的。
“没有,时机还未成熟。”魏骁揉捏着她的手道。
时机?
什么时机?
见她面露疑惑,魏骁微微一笑。
“祖母若是知道我看中的人是你,你猜她会怎么做?”
沈云姝回想起魏老太太慈和的面容。
能支应起魏府偌大门庭的又怎么会一味温和,定然也有雷霆手段。
她暗暗打了个觳觫,小声道:“会怎么办?”
“她定会对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许你金银万千,替你保媒拉纤觅如意郎君。你若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再来个杀鸡儆猴,让你又怕又惧,不敢再说个不字。”魏骁道。
沈云姝睁大了眼。
这手段......确实难以抗拒啊。
“所以我才不敢提你的名字,实在是对你没信心。”魏骁叹道,心里又生出些不满,用了点力气捏她的脸。
“我将你如珠似宝捧在手心,在你心里我还未必比得上一堆金银,沈云姝,你好大的胆子!”
沈云姝设想了那画面,确实有些不确定她会不会坚持到底。
“若真有那一天,我就算屈服,也肯定不是为了金银,而是怕坏了你们祖孙情义。”沈云姝抓着他的金线袖口,小声道,“有多少情人能天长地久,拥有过也是人生幸事。我不后悔,也不想叫你为难,再为了我去跪祠堂。”
“魏骁,你对我太好,我会觉得肩上负担好重,不知道要怎么回报你。”
在听到她前面的话时,魏骁的脸色冷得像冰,最后一句却又让他缓和下来。
“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答应我,只要我没放弃,你就不准当逃兵,弃我而去。”
沈云姝抬眼看他。
什么时候起,她就渐渐不再想起前世的偶像,只将他当作魏家公子。
为她排忧解难,做她的倚仗,让她总是有一条退路,一张底牌。
她回馈他的,实在太少了。
思及此,她直起身,在他唇边轻轻印下一吻。
“好,我答应你。”
魏骁亲自将她送回了家。
虽廖源送了信回来,王氏还是等得焦急,但这焦急在见到魏骁的那一刹那又转成了惊喜,忙不迭地请他坐下,泡茶端点心。
沈老爹久闻其大名,头一回与魏骁见面,更是觉得媳妇没夸大其词。
当真是个气度非凡玉树临风佳公子!
魏骁在沈家人面前甚是亲和,王氏果然提起宴请的事,他自是应了。沈敦又嚷嚷着什么时候再切磋切磋,他也说好。
大姑再三感谢他相助之恩,他也是温言勉励。
见自己一家人围着魏骁有说有笑,沈云姝都有些吃味了。
但旋即又有些感动。
以他的身份,何必要做到这份上?到底是为了她。
临行前,沈云姝送他上马车。
“伯父的手......是在矿场上受的伤?”魏骁道。
沈云姝点点头:“幸好人没事,伤的也不是右手,平日里影响不算太大。”
怎么会不恨?
只是事情发生了,只能往好的一面看。
魏骁没再问,只是视线在她脸上流连。
“有什么事就去别院寻我。”
沈云姝应了,魏骁坐上马车渐渐走远,忽然掀了帘子对石玉道:
“把沈家二爷的案底取来,再派人去事发之地查探旧情,记得,不要走漏风声。”
石玉面色一肃:“是!”
魏骁放下帘子。
于公于私,沈老爹身上的罪名他都要好好确认一番,不能让这件事成为拖累。
更何况,他直觉其中怕是有猫腻。
沈老爹一看就是中直诚信的生意人,怎么有胆量在军粮上造次?
对这件事,沈云姝也不了解细节,与他只是大略提过。
他统管河阳道军务,粮草之事过手不知几何,什么手段没见过?
沈老爹不过沧县一富商,采购军粮一事虽偶有民商参与,但怎么也不会落在无甚背景的沈老爹头上。
其中必有隐情。
送走魏骁后,沈老爹王氏和大姑就商量起了宴席的事。
魏家对他们多次援助,宴请自然要办的隆重,以示感谢。
餐单就照着最高标准操办,地方就放在镜湖的茶室。
一应商量妥当,第二天大家就准备起来。
卖完金藏雪,沈云姝忙里偷闲地打算去瓷器行挑些好看的餐具招待魏骁。还没出门呢,迎面就瞧见一个老妇人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不是她那许久未见的奶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