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我明白!”
大胡子连忙应下,生怕耽搁了时间。
两人没再多说,当即就此分开。
林婉筝转身走出巷子,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大胡子则找来一个粗麻布麻袋,粗鲁地将程庭芜塞了进去。
麻袋口一扎,只留下一点缝隙让她勉强呼吸。
随后,他扛起麻袋,脚步匆匆地朝着城外的方向走去。
麻袋里的程庭芜被晃得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粗糙的麻布摩擦着脸颊的伤口,疼得她倒抽冷气。
每走一步,身体就跟着颠簸一下,只觉得半条命都要被颠没了。
周围一片昏黑,她看不见外面的景象,连时间过去了多久都无从知晓。
起初大胡子还把她扛在肩上,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大概是嫌沉,便将麻袋往地上一扔。
“砰”的一声,程庭芜的后背撞在硬邦邦的地面上,疼得她眼前发黑。
紧接着,她就被拖拽着塞进了一辆板车,板车的轮子碾过石子路,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在麻袋里滚来滚去,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
不知又走了多久,板车终于停了下来。大胡子将麻袋拖下车,解开扎口的绳子,把她从里面拽了出来。
外面的光线格外刺眼,程庭芜下意识地眯起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
这里是一片荒凉的郊外,只有几棵枯树立在路边,远处隐约能看到农田的轮廓,早已没了城里的热闹。
大胡子从包袱里掏出一块干硬的饼子,就着皮囊里的水啃了起来,丝毫没理会旁边的程庭芜。
程庭芜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嘴唇也干得发裂,可她知道,大胡子绝不会给她东西吃。
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个能换取钱财的货物,只要还活着,能顺利卖出去,就压根不需要费心思照顾。
更何况,他还得防着她恢复力气后逃跑,给她吃东西,不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程庭芜靠在枯树干上,望着远处通往城镇的方向,眼眶忍不住发热。
她心想,这时候阿娘定是已经知道她失踪的消息了吧?
阿娘那么疼她,怕是早就慌了神,说不定正带着人四处寻找,连觉都睡不着……
一想到家人焦急的模样,她就觉得心里像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疼。
又过了一会,大胡子终于啃完了手里的干饼,又举起皮囊猛灌了一大口水,喉结滚动间将水咽下去,这才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屑,准备继续赶路。
他转头看向靠在树干上的程庭芜,见她始终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哭也不闹,连眼神都没怎么动,倒生出几分新奇。
忍不住凑过去多看了两眼,粗着嗓子嘀咕:“奇怪,这孩子不会是个傻的吧?被绑了这么久,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程庭芜垂着眼,没接话,心里却清明得很。
方才观察了这么久,她早就看出来了,这大胡子空有一身蛮力,脑子却不太灵光,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粗笨,显然没什么主见。
这一系列的计划都是那个叫小婉的女孩部署的,他不过是个听话办事的工具人,负责把指令落到实处罢了。
若是能从他身上下手,说不定能问出些有用的东西。
比如对方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处心积虑地害她?
程庭芜攥了攥手指,心里很快有了主意。
她故意对着大胡子呜呜了两声,头微微抬着,眼神示意他把自己嘴上的布条拿开。
大胡子见她终于有了反应,反倒松了口气。
至少不是个傻子,傻子可卖不上什么好价钱,到时候还得被买主嫌弃。
但他并没打算理会程庭芜,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弯腰就要去抓她的胳膊,想把她重新塞进麻袋里赶路。
可没等他碰到程庭芜,原本安安静静的小孩突然像条滑溜的泥鳅,在原地扭来扭去。
大胡子没防备她会突然闹腾,一时竟没抓住人,反倒被她晃得心烦意乱。
他皱着眉,狠狠踹了踹地面,终是不耐烦地俯身,一把扯下勒在程庭芜嘴上的布条,粗声粗气地呵斥。
“你这死丫头,又作什么妖?”
“我警告你,老实点!”
“再敢乱动,我就把你扔在这儿喂狼,或者直接揍得你哭爹喊娘!”
布条被扯下的瞬间,程庭芜终于能顺畅地呼吸。
程庭芜没急着说话,先轻轻咳了两声,缓解喉咙的干涩,眼底却悄悄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开口。
下一秒,她突然拔高声音,带着哭腔大喊:“我要回家!我要找阿爹阿娘!”
哭声又尖又亮,在空旷的郊外格外刺耳。
大胡子本就烦躁,一听这哭闹声更是觉得头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同样是半大的孩子,怎么他外甥女林婉筝就能心思缜密地谋划这一切,眼前这丫头却只会哭着找爹娘,傻不愣登的?
果然还是他家的基因好,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能比的。
他不耐烦地抬脚踹了程庭芜的小腿一下,力道不算重,却也足够让她疼得瑟缩了一下。
“瞎嚷嚷什么?这荒郊野外的,就算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他
蹲下身,恶狠狠地盯着程庭芜。
“我刚吃饱饭,心情还算好,你最好识相点老实些,也能少吃点苦头,要是再敢闹腾,我有的是法子让你不痛快!”
程庭芜心里冷笑,她自然没指望靠哭闹让大胡子放了她,这么做不过是第一步。
先提出要回家这个根本不可能被满足的大需求,让大胡子产生抵触和烦躁,等他的耐心被消耗得差不多时,再抛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需求,他答应的概率就会大得多。
这就像平日里跟人讨价还价,先狮子大开口,再慢慢让步,对方反而更容易接受。
后来她才知道,这种一步步引导对方接受小要求,进而为达成最终目的铺路的法子,叫登门槛。
她立刻收住哭声,只留了些啜泣的尾音,肩膀微微颤抖着,一副受惊又委屈的模样,声音也放软了许多。
“我……我不闹了,也不喊了……可是我肚子好饿,我想吃点东西,就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