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手脚麻利地叠好衣裳、裹上锦布,店家则亲自算好价钱,陪着笑把银票接了过去,连声道。
“客官眼光真好!慢走啊,下次再来!”
程庭芜三人拎着打包好的衣裳,经过林婉筝身旁时,脚步未停,只淡淡瞥了一眼便径直出门。
待几人身影消失在街角后,林婉筝立刻转头对身旁的贴身丫鬟翠荷低声交待。
“去查查这几个人的来历,看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在雍安城要做什么。”
翠荷连忙躬身应下:“是,小姐。”
随后,林婉筝便带着丫鬟和挑好的衣裳,也出了成衣店。
几人很快寻到一家门面整洁的客栈,付了房钱后便各自领了钥匙回房。
一路风尘仆仆,满身疲惫,此刻最盼的便是一场热浴。
程庭芜刚唤来伙计备好热水,便迫不及待地掩上房门,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指尖刚触到水面,便被暖意包裹,连日赶路的寒涩仿佛都顺着毛孔消散了大半。
浴桶里的热水冒着氤氲白雾,袅袅地缠上窗棂,将窗外的天光晕染得柔和朦胧。
缓缓浸入水中,温热的水流漫过肩颈,带着淡淡的皂角清香,程庭芜抬手拨弄着水面,涟漪轻晃,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起来。
浴后的水汽在镜面上凝出一层薄雾,她用帕子轻轻拭去,镜中女子的眉眼渐渐清晰,眼底的倦色淡了许多,肌肤被热水浸得泛着莹润的光泽。
窗外的日光透过薄雾洒进来,落在搭在屏风上的新襦裙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程庭芜伸手取下襦裙,浅碧色的锦缎衬得她肤色愈发莹白,衣襟处绣着的细小花纹在光下若隐若现,整个人都显得清爽利落。
她刚系好腰间的丝带,推门而出,便见贺云骁和高文州也恰好站在走廊上。
两人换了新衣,胡茬剃得干净,发丝也梳理整齐。
三人目光相触,都从彼此眼中瞧见了轻松,高文州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笑意:“看着精神多了,出去吃点东西?”
程庭芜笑着点头:“好,正好饿了。”
一行人顺着楼梯下到客栈大堂,此时并没什么客人,伙计正靠在柜台边打盹,听见脚步声才猛地惊醒。
程庭芜走上前,温声问道:“小哥,不知雍安城有什么特色吃食?劳烦推荐一二。”
伙计揉了揉眼睛,立刻打起精神:“咱们这儿的牛肉面、酿皮子最是地道,还有搓鱼子、牛奶鸡蛋醪糟,都是好东西。”
“搓鱼子?”程庭芜挑眉,这名字倒是新奇,“这是什么吃食?”
伙计笑了笑,细细解释起来。
“这搓鱼子就是把白面或青稞面加水和成面团,醒透了再揪成小剂子,用手在案板上搓成两头尖、中间粗的短条,模样像极了小鱼苗,所以叫搓鱼子。”
“煮熟了能拌油泼辣子、蒜泥、醋吃,清爽筋道,也能加羊肉汤、青菜煮成汤面,暖乎乎的,客官要是喜欢,点一份尝尝准没错!”
程庭芜听得心头一动,刚要开口,那伙计已笑着朝门外指了指。
“客官出门右拐走个百十步,有家食肆,掌柜的做搓鱼子三十年了,味道是雍安城数一数二的。”
谢过伙计后,三人依言寻去,果然见街角有家挂着木牌的小店,门帘掀开时,一股面香混着辣子的香气扑面而来。
店内几张方桌坐得半满,老板是个络腮胡的中年汉子,见三人进来,嗓门洪亮地招呼。
“三位客官,里边请!要吃点啥?”
“老板来三碗搓鱼子,两碗干拌,一碗汤煮。”程庭芜想起伙计的介绍,径直报了单。
“好嘞!”掌柜应着,转身就往后厨去。
三人选了位置坐下,恰好能从布帘中,隐约瞧见后厨的动静。
只见老板从瓷盆里揪出一块雪白的面团,在案板上揉了几下,随即揪成指甲盖大的小剂子。
手掌贴着案板轻轻一搓,一个个两头尖、寸许长的小鱼便滚落进竹筐。
不一会儿,竹筐里就堆起了尖尖一捧。
待水烧开,掌柜将小鱼倒进锅里,白色的面剂子在沸水中翻滚,很快便浮了起来。
他捞起大半放进铺着青菜的瓷碗,浇上一勺红褐色的油泼辣子,撒上蒜泥、葱花和醋,拌匀后递到贺云骁和高文州面前。
剩下的则倒进熬得奶白的羊肉汤里,加了几片薄薄的羊肉,煮片刻后盛进粗瓷碗,端给程庭芜。
程庭芜先舀了一勺汤,鲜美的羊肉香混着面香在舌尖散开,小鱼入口筋道弹牙,带着淡淡的麦香。
贺云骁和高文州拌着辣子吃,只觉得酸辣爽口,连呼过瘾。
掌柜见客人吃得尽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吃饱喝足,付过银钱后,程庭芜擦了擦嘴角,顺势向老板问道:“想跟您打听个事,当地可有姓夏的大商户?”
“姓夏?”掌柜摸了摸络腮胡,略一思忖便拍了下手。
“那定然是夏方海夏老板啊!他可是咱雍安城最大的丝绸供应商,西域来的好料子,大半都经他手。”
程庭芜心中一喜,连忙追问:“那这夏老板家中,可有一位名叫夏寻雁的小姐?”
“有啊!”掌柜点头应道,“说起来那夏小姐也是个奇人,和寻常的闺阁小姐很是不同。”
“别家姑娘整日里研习女红、学些琴棋书画,她却不沾这些,整日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跳脱的很,在咱们雍安城当地也算是小有名声。”
“姑娘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我们是来找朋友的。”程庭芜笑着解释。
“先前与夏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分开时走得匆忙,没问清具体住处,正愁找不到地方呢。”
“原来是这样!”掌柜了然地点头,抬手朝西边指了指。
“出了这食肆往西走过两条街,瞧见那棵枝桠遒劲的老胡杨,夏府就在胡杨北边。”
“那宅子好认得很,老远就能瞧见!”
“多谢掌柜的!”程庭芜起身道谢,带着贺云骁和高文州往外走,很快便找到了夏府的位置。
那宅院的建筑风格与周遭带着西域风情的房屋截然不同,青瓦粉墙、飞檐翘角,分明是中原腹地的样式。
想来是夏家后期为方便丝路贸易迁来雍州,却仍保留着故土的建筑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