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小姐们都识趣地闭了嘴,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谁都看得出来,徐婼云这是真被惹急了,此刻上前搭话无异于撞枪口。
林婉筝站在角落,看着徐婼云暴怒的模样,心里竟莫名掠过一丝窃喜,目光扫过程庭芜时,却又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她暗暗翻了个白眼,难不成这人是个傻的不成?
徐婼云本就因被抢了风头憋着火,程庭芜偏要在这节骨眼上再踩一脚,这不就是明晃晃地挑衅吗?
林婉筝越想越觉得荒谬,忍不住多瞥了程庭芜两眼,瞧她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
真不知道是太天真,还是仗着有夏寻雁护着就肆无忌惮,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招惹徐婼云,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这边程庭芜没留意到林婉筝的目光,只觉得心头那股异样感愈发强烈,那些零散的巧合在脑海中织成一张网,让她实在按捺不住探究的冲动。
她悄悄拉了拉夏寻雁的衣袖,用眼神示意到一旁说话。
夏寻雁虽有些疑惑,还是跟着她走到了院角。
“阿芜,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程庭芜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声音里的颤抖,盯着夏寻雁的眼睛问道。
“寻雁,你方才提到的程家,就是林婉筝投奔的那家,他们是做什么营生的?”
“酿酒啊。”夏寻雁一脸茫然,随口答道。
程庭芜心脏猛地一跳,又追问道,“那程家的老板,可是叫程清沅?”
夏寻雁更疑惑了,挑眉看向她。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吧……对了,阿芜,你又不是本地人,怎会认识这程老板?”
程庭芜没有回答,望着庭院里摇曳的花枝,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脑海中瞬间闪过忘忧枕梦境里的碎片。
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那她苦苦寻觅多年的身世,竟就近在眼前。
林婉筝……小婉……想起大胡子唤那小女孩的名字,程庭芜抬眸的看向了一侧的林婉筝。
难怪昨日在成衣坊见面便觉得似曾相识,不曾想竟是这个缘故。
胸腔里的激动还未平息,纷乱的思绪已缠成了团。
只是,忘忧枕里那些闪回的画面,终究只是孩童视角的碎片,太过片面,根本拼凑不出完整的过往。
她迫切地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切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阿芜?阿芜!你发什么呆呢?”
夏寻雁见程庭芜半天没回应,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又接连唤了好几声。
程庭芜这才猛地回过神来,眼底的怔忪还未完全褪去,她连忙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对着夏寻雁勉强笑了笑。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点事情。”
话音刚落,院门口便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管家领着一个高鼻深目的年轻男子快步走了进来。
那男子身着异域服饰,腰间挂着叮当作响的银质佩饰,见了徐婼云便躬身行礼,操着略带生硬的中原话问道。
“徐小姐唤我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徐婼云指着院中央那株墨玉蕊,脸色铁青:“何力亚!你竟敢拿假货来骗我!”
名叫何力亚的男子闻言大惊失色,连忙直起身摆手。
“徐小姐,冤枉!我怎么敢骗您?这花是我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的珍品,绝不是假货!”
他神色急切,看着倒不像是装的。
徐婼云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心底的火气稍压,却仍带着狐疑,指着花瓣尖和花茎处。
“冤枉?那你自己看!”
何力亚听得一愣,连忙凑上前去,顺着徐婼云指的地方细细查看,越看脸色越白,最后竟露出了大惊失色的神情。
“这……这怎么会这样?我收来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搓着手,满脸尴尬地解释。
“实不相瞒徐小姐,我就是个二道贩子,这花是我从一个同乡手里收来的,想着转卖给您能赚点差价,我真不是故意骗人的,是我自己也被骗了!”
“呵,”徐婼云被他这番话气笑了,只觉得荒唐又憋屈。
“合着我花大价钱,就被你和你那个所谓的同乡,这么戏耍了一通?”
“要么,你现在就给我找一株真正的墨玉蕊来;要么,就把我的钱分毫不差地退回来,你自己选!”
何力亚顿时一脸头大,苦着脸求饶。
“徐小姐,真正的墨玉蕊哪能说找就找?您宽限我几日,我这就回去凑钱,三日内一定把钱给您送回来,行不行。”
周围的小姐们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瞧着,徐婼云见状,知道当众再刁难下去,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只能强压下怒火,挥了挥衣袖:“滚吧!以后不止我徐家,整个雍安城的生意你都别想做了!”
虽然丢了生意,但至少没被继续追责,何力亚如蒙大赦,连声道谢,转身就麻溜地跑出了院子。
可经这么一闹,徐婼云只觉得今日倒霉透顶,对赏花宴彻底没了兴致。
林婉筝见状,快步凑上前。
“婼云,你别气了,都怪那个何力亚太可恶,竟敢骗到你头上……”
话还没说完,就被徐婼云不耐烦地打断。
“行了,别说了!”
她瞥了林婉筝一眼,语气里满是烦躁。
“要不是你刚才非要凑上去跟夏寻雁她们置气,哪会引出来这么多事?好好的宴席被搅得一团糟,都怪你!”
林婉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张了张嘴想辩解,却被徐婼云又堵了回去。
“你也别在这儿杵着了,看着闹心。”
这话像巴掌一样扇在林婉筝脸上,她心里又气又憋屈。
可看着徐婼云暴怒的模样,林婉筝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讪讪地往后退了两步,强扯出几分镇定的神色,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可垂在身侧的手,早已悄悄攥紧。
林婉筝在心里把徐婼云狠狠骂了千百遍,方才明明是她被程庭芜落了面子,自己主动站出来帮她出头,想替她找回场子。
结果呢?
她倒好,反倒把所有过错都推到自己身上,好像宴席被搅黄全是她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