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利停在星光公寓楼下,引擎熄灭。
车厢内,一片死寂。
苏默靠在副驾,一动不动,仿佛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瓷娃娃。
她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双眸空洞,破碎。
傅晔霆解开安全带,侧过身,看着她这副样子。
那条本该包裹着她玲珑曲线的黑色礼裙,此刻布满了褶皱,肩带处甚至被扯开了一道细微的口子。
他伸出手,想为她拢好。
指尖还未触碰到那片冰凉的肌肤,苏默的身体便条件反射般地剧烈一颤,整个人往车门的方向缩去。
那是一种源于本能的,对他的恐惧与抗拒。
傅晔霆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胸腔里那股还没来得及宣泄的暴戾,混杂着一种他自己都辨不分明的钝痛,狠狠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收回手,声音喑哑地开口。
“到了。”
苏默像是没有听见。
她推开车门,迈着虚浮的脚步走了下去,整个人摇摇欲坠。
傅晔霆紧跟着下车,快步跟在她身后,隔着一步的距离,随时准备在她倒下的瞬间扶住她。
他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看着她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艰难,那份失控的怒火,不知为何,渐渐被一种陌生的情绪所取代。
公寓的电梯门打开。
十六楼,走廊尽头那扇门,猛地被拉开。
夏晚晴冲了出来。
她看见苏默的那一刻,那张布满焦急与愤怒的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
苏默的状态,比她想象中还要糟糕。
脸色惨白如纸,唇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神空洞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
那身黑色的礼裙凌乱不堪,脖颈和手腕处,隐约可见几处刺目的红痕。
夏晚晴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的目光越过苏默,刀子一般射向她身后的傅晔霆。
夏晚晴什么都看见了。
从苏默坐上那辆黑色宾利开始,她就一直守在窗边。
她看见那辆车在楼下停了很久,看见车身在暗夜里,发生了怎样的震动。
她以为,那是苏默为了救林逸舟,为了那个摇摇欲坠的工作室,而做出的……选择。
那一刻,夏晚晴的心里五味杂陈。
有对傅晔霆的恨,也有对苏默这种自我牺牲巨大的心疼与无力。
她想冲下去,想把苏默从那个地狱般的车厢里拽出来。
可她不能。
她知道,那是苏默用尽最后力气,为林逸舟换来的生机。
她一旦搅局,苏默所有的“付出”,都将付诸东流。
“默默……”
夏晚晴的声音都在抖。
她冲过去,没有质问,没有怒骂,只是张开双臂,将苏默冰冷僵硬的身体,紧紧地、用力地抱进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儿。”
苏默的身体依旧僵直,没有任何回应。
夏晚晴抱着她,抬起一双通红的眼,死死地瞪着傅晔霆。
傅晔霆站在那里,没有动。
他看着紧闭的公寓门,看着夏晚晴眼中的恨,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一个字也解释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说他亲手将苏默从地狱里捞了出来,却又在半路上,自己变成了另一个地狱?
他转身,走进电梯,背影沉重。
傅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已经渐渐稀疏,天际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傅晔霆没有开灯,只是站在窗前,任由那片灰白的光,将他挺拔的身影切割出几分萧索。
他脱下那件沾染了工厂尘土和血腥气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扔在沙发上。
衬衫的袖口挽起,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上面还有几道被挣扎时抓出的红痕。
他点了根烟,却没有抽,只是任由那点猩红在指尖明灭。
内线电话突兀地响起,划破了室内的死寂。
是前台。
“傅总,有一位自称姓苏的先生找您,没有预约。”
傅晔霆的眼神瞬间变得凛冽。
苏先生?
是谁?
苏时宴。
他还没去找他算账,他竟然敢主动送上门来。
“让他上来。”
他的声音,冷得仿佛能将空气都冻结。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傅晔霆掐灭了烟,转过身。
当他看到会客区沙发上坐着的那个男人时,眼底的杀意,几乎要压制不住。
苏时宴。
他穿着一身熨烫得笔挺的藏蓝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整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派头十足。
与那个在废弃工厂里,满眼怨毒与贪婪的丧家之犬,判若两人。
“你找死。”
傅晔霆没有多余的废话,径直走到他对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股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足以让任何人在他面前胆寒。
苏时宴却仿佛没有感觉到。
他甚至还对着傅晔霆,露出了一个堪称优雅的微笑。
他慢条斯理地从身旁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平板电脑,动作轻缓地,放在了两人之间的茶几上,推了过去。
“傅总,别这么大火气。”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我今天来,是想跟您谈一笔生意。”
傅晔霆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亮起的屏幕上。
瞳孔,骤然紧缩。
屏幕里播放的,是一段视频。
画面有些晃动,显然是偷拍的。
拍摄地点,是一辆车的后座。
昏暗的光线下,男人和女人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动作激烈而疯狂。
女人那张泪流满面的脸,正是苏默。
而那个像野兽一样,将她压在身下,疯狂索取的男人……
是他自己。
傅晔霆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
他死死地盯着苏时宴,那眼神,恨不得将他当场碎尸万段。
他想起来了。
在工厂,他把苏默从陆泽远手下救出来之后,她的状态很不对劲。
她体温高得吓人,神志不清,嘴里一直胡乱地呢喃着什么。
他抱着她冲出工厂,将她放进车后座。
药效彻底发作了。
她像一条濒死的鱼,痛苦地在他怀里扭动,撕扯着自己身上那件碍事的黑裙。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送她去医院。
可他看着她绯红的脸颊,看着她迷离的眼,看着她无意识地朝自己贴近,索求着清凉的模样……
那个在他心底压抑了太久的魔鬼,冲破了牢笼。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也是最后的机会。
傅总:“我最近手头有些紧,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