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骜的男人,从来都在父亲教育下,只许流血不能流泪。
但他此时却泪流满脸,不能自已。
裴老将军自然知道自家儿子的心意,因为当年他也是如此。
他第一次将裴砚舟揽到怀里,用那粗糙的手轻轻抚着儿子的头。
“去吧,去将楚如烟关到家庙里去吧。不想洞房就不洞房了,不要委屈自己!”
“爹已经痛苦了这么多年,不想让我儿再痛苦了!”
“父亲?”裴砚舟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裴老将军,眼底有光。
裴老将军叹口气道:“直接将她关到家庙,让她吃斋念佛,不许她再到你跟前来!”
“我们将她娶进了门,已经给了她将军夫人的身份,也对得起楚家了!”
“至于楚凌渊,一个文臣,一个奸佞,老夫可不怕他!”
他嗅觉敏锐,估计用不了多久,朝廷就有大事发生。
听了父亲的话语,裴砚舟眼底的火苗重新燃了起来。
楚如烟被锁进佛堂时,甚至连身上的喜服都没有脱下来。
“怎么可以?裴砚舟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贱人,贱男人,负心汉!”
她惊慌失措,骂了几夜。
没想到算计来算计去,竟是这样一个结局。
——
当裴砚舟彻底说服自己、整个人醒悟过来,便马不停蹄地去了沈府。
他要告诉沈语凝,他没有碰楚如烟,自己还是清白的,他仍然在等她。
他以后都不说重话了,他发誓。
只是,还未到沈语凝,便被那门上的大红喜字刺红了双眼。
“哟,什么风把裴将军吹来了?”
杏枝笑着走出来,对他炫耀道:“太子殿下怕夜长梦多,担心得紧。于是,连夜改了婚期,明天就来迎我家小姐过门呢。”
“太子殿下真有眼光,不像某些人呢。”
“你……你说什么?”裴砚舟险些没有听清,“你说明天凝儿就要成亲了?”
他想要冲进去问个清楚,却见整个沈府的院子里已经熙熙攘攘站满了士兵。
黑压压一片,正是萧翊寒苍龙卫。
他们个个身穿铠甲、拿着配刀,虎视眈眈地对着裴砚舟。
“请裴将军离开,我们奉命保护太子妃,闲杂人等不可进入!”
“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裴砚舟险些倒地。
他终于冲开心底束缚,奔向自己心爱的姑娘时,却发现自己连她的面都见不到了。
——
屋漏偏逢连夜雨,等他返回自己家中,夜枫已经跪在书房。
“将军,有件事情一直放我心里很久了,您误会沈小姐了!”
“其实沈小姐当日和太子殿下在一起,完全死为了救您!”
“是楚如烟逼她和太子圆房的,说如果她的守宫砂不掉,就让你和玄甲营士兵去死……”
“噗——”裴砚舟脑袋轰鸣,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来。
夜枫扶住他,再次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
“你的意思是,凝儿和表哥在一起,是为了救我?”
“她是为了用紫云草救我和百姓,才去的东宫?”
“是那个贱人逼凝儿的?”
裴砚舟捂着自己的胸口,只觉得又要站不稳了。
“夜枫,夜枫啊,我前几日还在骂凝儿不守妇道啊……”
“夜枫,我活着干嘛?我何我不去死?”
裴砚舟痛心疾首,既然,他拔出腰上的佩剑:“夜枫,你杀了我吧!”
“将我杀了,本将跟凝儿去谢罪!”
夜枫瞳孔猛缩,连忙后退一步:“主子,使不得!天下百姓还需要你啊!”
他劝道:“主子,与其如此,您不如去求求太子殿下?”
“既然沈小姐不肯原谅你,你看看太子殿下能不能退出?”
“他毕竟是你的兄长,也许他能怜惜您呢?”
夜枫话未说完,裴砚舟已经不见了踪影。
——
“滚!”
萧翊寒直截了当,“孤在梅山就爱上她了,比你爱的久,滚吧!”
裴砚舟在东宫长跪不起,不肯起身:“表哥,求您高抬贵手,将凝儿还给我吧!”
“没有她我会死,真的!”
“那你就死吧,有妇之夫!”萧翊寒不咸不淡地说:“还有,你该改口叫孤的凝儿为表嫂了!”
裴砚舟痛哭流涕道:“表哥,我没有碰楚如烟,我是清白的!求您将凝儿让给我吧?表哥!”
“可是孤不清白了!”萧翊寒走近一步,扼住他的喉骨,“孤已将自己给了凝儿,她必须对孤负责!”
“裴砚舟,孤给过你机会,爱她却放在心里不说,就是为了成全你,可是你怎么对她的?”
“三心二意,退亲、羞辱,你的烟儿还数次找人悔她清白,你都不管不顾!”
“裴砚舟,你配得上凝儿吗?你在这边跟孤闹,不觉得脸红吗?”
……
裴砚舟在东宫的青石长阶上跪了一夜,等到太阳出来了,也不肯离去。
他亲眼看到萧翊寒将沈语凝迎娶进了东宫,又亲眼看到他们被众人拥着走进了洞房。
每个人都在祝福他们,新郎新娘笑得也十分灿烂。
——
十月初十,裴砚舟觉得这是他一生中最惨的时刻。
却没有想到,过了一日,十一号,家里忽然出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容。
裴颜一见到他,就扑到了他的怀里:“哥,我是颜颜啊!”
她没有死,她又活着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哥,当年我被楚如烟推到水里失了记忆,被隔壁郡县的郎君所救,现在记忆恢复了,才赶了回来。”
裴颜指了指身后的几个孩子和一个略显生涩的书生,“哥,这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是他当年救了被水冲到岸边的我。”
“对了,说到救命恩人。”裴颜忽然激动起来,“哥,当年语凝姐姐为了救我,也被楚家的家丁推入了湖中。”
“哥,你一定要替我们报仇啊,语凝姐姐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忽然,裴颜注意到了家里的大红喜字,她高兴地叫了起来:“哥,你是不是将我们家的大恩人娶进门了?语凝姐姐是不是现在已经成为我的嫂子了?”
裴砚舟将口中腥甜咽了回去,几次脚步发飘,强忍着不让自己晕过去。
却听到裴颜忽而又大叫道:
“对了,哥,当年虎啸山上,也是语凝姐姐救的你,是她将你背出险地的呢!”
“轰——”地一声。
裴砚舟瞬间栽倒在地上,彻底晕了过去。
他真希望,他永远都别醒过来了!
——
一剑入喉,楚如烟被裴砚舟刺死在家庙里。
红姑和花嬷嬷这些爪牙,自然也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楚临渊在船上与倭国太子商量叛国计划,被楚明昭用火药炸得没剩尸骨。
他答应过母亲,若父亲做了奸细、叛国贼,他一定要大义灭亲。
所以,他不是弑父,他只是在遵从母亲遗愿。
至于萧翊寒和沈语凝?
自然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没人敢置喙他们的生活,也没有大臣敢让萧翊寒为了江山社稷多选妃。
因为萧翊寒一生都没有登基。
萧晟死后,萧翊寒和沈语凝的第一个孩子成了一国之君。
萧翊寒一生都在辅国,和沈语凝过着太上皇和太后的自由日子。
有人问裴砚舟的后半生?
玄甲营大统领,能干什么?
他因为对太后的内疚,一生都在边关上戍守着,一生未再娶。
有人说边关苦寒,问他为何这么卖命?
每每到此,他总是无比自豪地说:“卖命?我吗?”
“呵,凭我和太上皇及太后的情分,当今圣上喊本将一声干爹都不为过!”
“我这干爹不替他戍好边关,谁替他守?”
……
故事说到这里,就全部完结了。感谢您的一路相伴,谢谢您的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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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