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声音不大，夏橙却担心，又坐了回去，揪揪他的衣袖。
“有没有空，我们出去说，这里人太多了。”
于景源太过夺目，单是坐这一会，夏橙已经感受到无数视线。
“我在操场等你哈。”
大中午的，应该没什么人运动。
夏橙说完后，便一溜烟跑走了。
于景源搓着手指，垂眸思索片刻，才跟了过去。
那瓶牛奶，孤零零的放在桌面上，夏橙还是忘了拿走。
夏橙只在操场等了一会，于景源便来了。
操场上只有几个打篮球的男生，她和于景源坐在了观众席，中间隔着一个位置。
蓝色的座椅被晒的很烫，这个天不热，夏橙却冒了一身汗。
“对不起！”这些天，她一直在道歉。
于景源很平淡的嗯了声。
“我们算是分手了吧。”
“对......”
“难怪我看到你会心痛。”
“是不是被气着了，要不我带你去医院检查，我付钱！”
“夏橙！”于景源冷喝一声。“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夏橙压根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喜欢么......她当然喜欢过，可她也确实是为了利用才接近他的，于景源明明知道这些，为什么还要问。
按照计划，她应该回答“不喜欢”。把他气走，让他离自己这个坏女人远远的，可是她偷偷看于景源的侧脸，一想到把他推离自己，心也如他所说，痛了起来。
她舍不得。
舍不得他离开自己。
不想看到他和别的女人结婚、生子。夏橙知道自己自私，她咬着自己的下唇，紧闭双眼。
“如果喜欢呢。”
对面没有回复，只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夏橙再睁开眼，于景源已经站到了自己面前。
他穿了身卡其色风衣，发丝漆顺，身形高大，挡住了晒的夏橙心慌的午日。
于景源看到夏橙的发顶，便想到了很多事情。
想到了她从总是委屈落泪到如今的沉默，胸口绷紧。
“喜欢就喜欢，没有如果。”
夏橙鼻子微酸，把额头靠在他冷硬的风衣上。
“喜欢......”
“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和别人上床？”
“......”
“为了气荀茉？为了让我离开你？我不是物件，是人，有自己的情感。”
夏橙不敢抬头，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
“你以前不懂，我说过就要懂了。”他捧起她的脸，风衣处已经有了两道深色水痕，夏橙哭了。
于景源挣扎过，最开始他告诉自己不要喜欢她，可后来他又妥协了，喜欢就喜欢吧。她做错了事，自己教她就好了。
“对待感情要忠诚坚定。对待喜欢的人要尊重。对待喜欢自己的人要和善。”
他无法淡忘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哑着嗓子，也有些泪目。
“夏橙，我慢慢教你，未来日子很长，我们慢慢在一起，好吗？”
夏橙的眼泪忽的流下来了。
“可是，我做了错事......”
“是的，你做错了。”他的面色一下子就温和下来。“以后不会做错了，对吗？”
夏橙愤力点了点头。
“那我也应该给你一个机会。”
他声音迟缓，安抚了她这些日子刻意回避的痛苦与茫然。
男人几乎比阳光还要刺眼。
“可是，你不是已经和赵云茜......”她撕开自己心里的血口子。
“谁和你说的？”
他在她面前蹲下，手指滑过绸缎似的短发。
“我们只是一个老师，但她确实喜欢我，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也不喜欢她。”
见夏橙神色沉重，于景源目色更深。
“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他直白说出自己的意图，夏橙呼吸一颤，身子向前倾倒，搂住了他的脖子。
熟悉的洗涤液的香味让她心安。
“我愿意，可是......”她好痛苦，一想到以前的事情就觉得痛苦。
“没关系的，我们慢慢来。”他对她，总是像安慰一个做错的孩子，既想发一通脾气，又不忍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吃饭。
于是他坐在了她的对面。
“我们慢慢处。”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是为了负责吗？”她吸吸鼻子。
于景源听到这话有些开心。
“应该是你对我负责吧。”
“为什么？”她仍然纠结他为什么不放弃自己。
于景源把她搂紧。
“可能是我比较宽容，可能是缘分，可能是你也有美好的地方，有很多可能，你确定要我说完吗？”
夏橙脸都埋在他的怀里，闷闷的嗯了一声。
*
和于景源和好以后，夏橙特意打听了他去代课的日子。
于是下一节课，她坐在了最前面。不过位置太难抢，还是她买来的位置。
于景源没想到她会来。
看到她后，只愣了瞬，就继续讲课。
这是大课，一共有三节小课，连在一起的，中间有下课时间。
一下课，就有学生上去问问题，夏橙不是这个专业，只撑着下颌听讲，勉强能听懂一点，但是过耳就忘了。
下课后，夏橙也留在教室里，等着于景源教导完最后一个学生，才拿着本子上前，也假装请教问题。
“老师，请问中午可以一起吃饭吗？”
“下午有课吗？”
“没有！”
“行，到车里等我。”他把车钥匙给夏橙。“我去办公室签到，等会就来。”
夏橙接过，收拾东西去找他的车。
于景源的车在车库里，周围学生不多，但因为是豪车，有些显眼，夏橙心虚的上车了。
于景源过来，看到她躺在后座，哭笑不得。
“你这是干什么？”
“被人看到就不好了，你现在还是老师。”
“没事，我也就帮刘老师带两节课，不算你们的老师，后面就是赵云茜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夏橙没说话。
她不知道该不该把赵云茜做的事情告诉于景源，有万律的保护，她暂时是安全的。可如果和于景源交往过深，刺激到了赵云茜，她会不会做出和荀茉一样的事呢？
察觉到夏橙不开心，于景源从后视镜看她。
“我和她没......”
“我不是担心这个。”夏橙还是说了。
“前段时间，网上......”
说完后，车内陷入异常寂静，只有空调口簌簌吹着暖风。
夏橙以为于景源不信，正要找补时，车喇叭突兀的响了起来。
于景源不慎捏到了按钮，他脖颈僵硬，一霎气愤的想骂人。
“嗯，我知道了，既然是因为我，你不用担心。”
夏橙应了下来，交给他确实较好。
吃完饭后，于景源把夏橙送回学校，又火急火燎走了。
她不知道于景源做了什么，约莫一个星期后，赵云茜来学校代课时，主动找了她。
“是我做的。”赵云茜主动承认，面无愧色。“你比我想的还要有本事，居然能让这么多男人为你出头。”
夏橙怔了怔。
赵云茜轻蔑的笑了起来。
“我把于景源当作明月，他却被你玷污，你根本配不上他。”
“难道你就配的上吗？”
夏橙怼起情敌，毫不嘴软。
“背后耍阴招，难道很光明吗？说我是私生女的时候想想，你爸在蓝度吃了多少回扣。自己家里不光彩，还插手荀家的事情，你们家过的太悠闲了吗？”
吃回扣的事情，是荀昇告诉她的。算算日子，审计应该已经开始查了。
果不其然，赵云茜听完，面色一白。
“是你举报的！？”
“我可没有这个本事。”她悠然提醒。“我只是知道这件事，想提醒你一句，作为律师，你应该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对曾经委托人家里的事情指手画脚，如果我把这件事情告诉刘海飞，他会怎么看你？你父亲正焦头烂额，如果你又被开除，他连辩护律师都找不到了吧。”
这话扎到了赵云茜心坎上。
她持久沉默着，离开之前，才开口：“我可以不再透秘，也请你不要告诉别人是我做的。”
“给我道歉。”
赵云茜总是高傲的像丹顶鹤，她修长的脖颈几乎是被钉在原地，弯下去的瞬间，撕开血淋淋的口子。
“对不起。”这声音并不大。
“嗯，这才对嘛！”夏橙又化身成腹黑小丫头。
“慢走不送，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审计那儿应该能有更多判刑的资料。”
赵云茜近乎狼狈的走了。
夏橙卸了力，陷进座椅里。
她总算安宁......
*
元旦前，万律给夏橙打来电话。
他在海市待了太久，需要回去了。
给荀昇的废钢也在路上，他的投资到位。夏橙的后半生将衣食无忧，这是他的报答。
即使被拒绝了多次，万律还是在电话里问了一嘴。
“我明天的飞机，给你买了张机票，如果你想和我一起去加洲，可以直接来。先别急着拒绝，你好好想想。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也想留在这里陪她，可是他又不得不回加洲，否则不会说出让夏橙去加洲的话。
夏橙抱着复习资料，没有直接在电话里拒绝，只是在挂断电话后，手机里发送了个元旦快乐。
她不会亲口和他说元旦快乐了，这就是她的回答。
手机那头，万律看着那四个字，苦笑一阵，像是陷进黑沉江水之中，无法呼吸。
*
期末考试结束后，夏橙轻松了下来，她已经不回荀家里，和何清说过以后，把自己的户口又迁回了原来的小村庄。
和何清见面后，她的状况很不好，因为荀茉的事情，她始终对夏橙感到愧疚，也算是为了弥补，她给了夏橙一张卡。
夏橙没有拒绝，转头把这张卡里的钱资助给了被安无雨迫害的家庭。
这是她能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
为了把户口迁回老家，夏橙还特地回去了一趟。于景源担心夏橙，和她一起开车回去了。
在村口，夏橙在小卖铺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男人。
她特地进去，和他打了个招呼。
“欢哥！”
余尽欢埋头找零钱时，听到这声音，难以置信的抬起脑袋。
他根本没想到会再见到夏橙。
她变得更好看了，浑身上下都和这落后的村庄格格不入，她身边的男人也瞧着清贵。余尽欢甚至不好意思握手。
和夏橙简单寒暄几句，余尽欢看着他们亲密离开，脊背难堪的沉了下去。
原来出去上大学，会变成这样。
他低头环绕四周掉了红漆的柜台和青色透明玻璃里的廉价香烟，他的人生，也就被困在这里了。
他庆幸，夏橙没和自己在一起。
再抬头，夏橙已经蹦蹦跳跳的朝着停车的地方走去，过马路的时候，那男人牵住她的手，把人护在了里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