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废墟在寒夜里静默如坟。曾经的靛蓝冰晶早已消融,只留下焦黑的断壁残垣,在惨淡月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混合朽木的陈腐气味,压得人喘不过气。
吴峰几乎是半抱着冬曲,她的脸色在月光下惨白如纸,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小腹处的靛蓝玖痕并未完全消退,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缓慢游移,每一次蠕动都让冬曲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墨枭紧随其后,指尖萦绕着一层薄薄的寒霜,不断点向她周身大穴,试图压制那诡异的怨力波动,但每一次触碰,冰霜都被玖痕散发的阴冷气息迅速蚀穿,留下焦黑的指印,他眉头紧锁,眼神凝重得能滴出水。
李芽手握佩刀,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位久经沙场的将军此刻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李生则紧紧跟在沈景昭身后,脸色煞白,显然还没从地窖里的诡异遭遇中缓过神来。
沈景昭走在最前,脚步沉稳,但内心却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波澜暗涌。袖中的清心铃不再狂震,而是持续发出一种低沉、近乎呜咽的嗡鸣,铃舌固执地指向废墟深处某个方位——正是当年獬豸雕像碎裂、阿黄化光归位的地方。这铃声不像示警,更像是一种,指引?或者,是某种深埋地下的东西在呼唤共鸣?
“就是这里。”墨枭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片格外狼藉的洼地。那里正是当年怨力巨爪与阿黄赤金犬魂对撞的中心,地面呈现不规则的放射性龟裂,中心处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孔洞,散发着比周围更浓重的寒意和腐朽气息。
“清心铃指的就是这里。”沈景昭的声音在寒夜里异常清晰,她摊开手掌,铃铛在她掌心微微跳动,铃舌直指那个黑洞。“冬曲身上的玖痕,地窖里的青铜角祭坛,还有这铃铛的反应,秦长盛死了,阿黄归位了,判官道重启了,可这些本该消失的东西,怎么又冒出来了?”
她的话像冰锥,刺破了表面平静的假象。墨枭眼神锐利地看向她:“你怀疑,我们经历过的结束,并没有真正结束?或者,是新的循环开始了?”
“我不知道。”沈景昭目光扫过冬曲痛苦的脸,又落回深坑:“我只知道,冬曲肚子里的东西,和这底下有关。阿黄留下的东西在回应它。”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或许,这就是剧情需要的下一幕?总得有点波折,不然怎么演下去?”
吴峰闻言,眼神瞬间变得凶狠,他搂紧冬曲,对着深坑低吼:“管它下面是什么鬼东西!敢动冬曲和孩子,老子把它挫骨扬灰!”他作势就要跳下去。
“等等!”沈景昭拦住他,指尖紫电闪烁,却没有直接攻击。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要试探这个世界的“规则”。她没有像以前那样谨慎探查,也没有寻求墨枭的帮助,而是做了一个看似极其冒险的动作,她划破自己的手掌心,让鲜血滴了下。
“沈景昭!”墨枭和吴峰同时惊呼。
之前柳昔就说过,这沈家人的血不一般。
轰隆隆!
地面猛地一震!以深坑为中心,龟裂的地面骤然塌陷,露出一个巨大的、向下延伸的斜坡入口!一股远比地窖中更加阴冷、带着浓烈青铜锈味和血腥气息的狂风从洞口喷涌而出!
同时,一道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饱含守护意志的金光,从洞底深处骤然亮起!那金光并非攻击,而是如同灯塔般固定照亮了入口下方——正是清心铃悬浮在那里,铃身裂纹流淌着液态般的金芒,为众人照亮了道路。
“是阿黄。”冬曲虚弱地呢喃,腹部的玖痕在金光照耀下,竟奇异地暂时平静下来。
“你怎么知道阿黄?”沈景昭将问题抛给冬曲,按着墨枭失去记忆的部分来说,冬曲不应该记得阿黄。
“它在给我们指路。”冬曲赶紧转移话题,其他人也紧跟着符合,让这个话题赶紧消失。
斜坡陡峭湿滑,布满苔藓和碎裂的瓦砾。清心铃如同引路灯,悬浮在前方丈许处,缓慢地向深处飘去。金光驱散了浓稠的黑暗,照亮了通道两侧,那不是泥土,而是被某种巨大力量挤压扭曲、深深嵌入土层中的靛蓝色冰晶残骸!冰晶里甚至冻结着一些姿态扭曲、神情惊骇的玄甲卫士残片,正是当年墨枭失控爆发时冻毙的那些亲卫!时光仿佛在此凝固。
越往下走,空气越寒冷,那股青铜锈与血腥混合的怪味也越发浓重。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人工开凿的地宫。
“阿嚏,阿嚏。”沈景昭一连打了几个喷嚏,感觉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难道只有自己一个人觉得冷吗?
地宫中央,并非预想中的祭坛或棺椁。
矗立着一根巨大的、表面布满诡异符文的青铜柱!
青铜柱高达数丈,需数人合抱。柱身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刻痕,仔细看去,那些刻痕并非装饰,而是无数扭曲、痛苦、挣扎的人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的身体仿佛被强行嵌入青铜之中,只留下绝望的面孔和伸向虚空的手。柱体上流淌着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物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而在青铜柱的最底部,环绕着一圈与地窖萝卜上、冬曲腹部如出一辙的靛蓝玖痕,此刻正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仿佛在抽取着柱体中蕴含的某种力量。
清心铃悬浮在青铜柱前,金光稳定地照耀着它,铃身微微震颤,似乎在压制着什么。
“饲魂引。”墨枭倒吸一口冷气,死死盯着那圈玖痕和柱底暗红的物质,“原来如此!太平县那些死胎的怨气,都被汇聚到这里了!这柱子就是饲魂引的核心!”
上次来还没有,这地窖怎么常看常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