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咳声听来,萧华棠怀疑他会不会咳完之后就断了气,或者没等咳完就一口气上不来了,就此英年早夭?
她转头看了凤栖一眼,凤栖细不可察地点了个头,表示无碍。
萧华棠收回视线,在长青带领下跨进门槛。
“王爷,两位少年神子来了。”
萧华棠和萧凤栖一进屋,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酸苦药味,很浓烈,只闻着都觉得苦,可想而知喝的人有多难受。
少年的咳嗽声暂缓。
一个男人站在床前,隔着层帐幔,影影绰绰看到他正在给少年掖被角。
萧华棠转头看了眼外面天色。
这个季节正常人都换上了单薄夏装,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和爱美的女子恨不得上衣衫越轻薄飘逸越好,而摄政王府这位病重的小世子,夏天里还要盖着被子?
楚暗看到儿子因剧咳而涨红的脸,这么多天,只有在咳嗽之后,他苍白灰败的脸上才能看到一点血色。
他转身撩开帐幔走出来:“两个神子?”
“是。”长青低着头,“他们是兄弟。”
楚暗一身黑色袍服,脸上没有表情,如果勉强要说有什么表情,那就是浑身笼罩着一层阴鸷气息,以至于他那张脸看着也格外阴沉冷漠,阴沉到可以忽略他俊美的长相。
他今年才三十多岁,却仿佛一生都笼罩在悲惨阴霾之中,仅有的那一抹光亮也维持得很短,以至于他周身气息都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楚暗走出内室,帐幔在他身后垂落。
他抬头打量着长青身后的两个少年,这一看之后,不由一怔:“你们……”
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他皱眉,他像是要从记忆里搜出些什么来,可想来想去,竟然没想出这两个少年的熟悉感从何处所得。
大概是这些年事情太多,心思太乱,杀的人太多,以至于楚暗的记忆也出现了些许混乱。
他拂去心头异样感,声音淡淡:“你们能治昊儿的病?”
萧凤栖点头:“能治。”
“哪来的自信?”
萧凤栖此时就像一个刚出世的少年,带着初生之犊不畏虎的胆魄,从容又不失礼貌地说道:“我们兄弟二人两条命都在这里,难道还不足以让王爷相信?”
楚暗眯眼,打量着这两个少年。
没有虚张声势,没有装腔作势,没有故作高深。
他们很坦荡地站在这里,年纪小小,却自然而然流露出属于少年人该有的明媚和气度,眼神坚定,不闪不躲,确实是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自信。
楚暗看着他们,突然生出一股嫉妒来。
都是差不多的年岁,为什么别的少年可以如此自信而明媚地活着,他的儿子就要常年躺在床上,承受着病痛的折磨?
这两个少年美好得让人他亲手杀了他们,用他们的命来给昊儿陪葬。
“用我们的命来陪葬,不如让小世子健康地活着,假以时日,他也像我们一样到处走动,去见见山,见见水,见见美好的风景。”萧华棠像是看出了楚暗心里的想法,慢悠悠一笑,“王爷难道不想让小世子活着?”
楚暗一凛,心惊于对方竟能看透他心里的想法,果然人不可貌相,他低估了这两个少年的本事。
不过他到底掌权这么多年,早就学会了隐藏情绪。
他很快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天下万物,在王爷眼里都比不过儿子的命重要。”萧华棠笑道,“等我们救了你的儿子,再来谈条件不迟。”
楚暗默了片刻,竟诡异地信了她的话。
他转身侧开:“两位请。”
萧华棠独自一人走到内室,拂开帐幔,看到床上躺着的少年。
方才剧咳之下导致的红晕已经退了下去,少年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微弱的呼吸是他活着的唯一证明。
楚暗看着萧凤栖:“你们有办法治好他?”
萧凤栖点头:“办法是有,但要王爷配合。”
楚暗眼神深沉,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说。”
萧凤栖道:“第一,你的儿子叫楚云昊,这个名字要改,否则今天就算救好了,以后依然命运坎坷,不知哪个关口挺不过去就此早逝。”
长青闻言一惊。
这是来治病救人的,还是来算命卖艺的?
小世子中了毒,他却让王爷给小世子改名?这莫不是行走江湖的神棍吧。
楚暗目光沉沉:“为什么?”
“昊,本意为广阔无边的天,寓意胸怀宽广,志存高远,原本以王爷的身份,小世子起这样的名字完全担得住。”萧凤栖语气温润,“但小世子生来孱弱,长卧病榻,压不住这个名字。”
楚暗垂眸:“应该改成什么?”
萧凤栖想了想:“铭安。铭感不忘,平安喜乐。”
楚暗轻轻点头:“还有呢?”
“第二,半个时辰之内把你们的皇帝从宫里绑过来。”萧凤栖语气云淡风轻,听着像是在说晚饭吃什么一样,丝毫没有意识到绑架皇帝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再把你手底下那个叫苏烬的将军带来摄政王府,苏烬的两个儿子苏照野和苏照原软禁起来,做完这一切,逼他们交出解药。”
话音落地,房里瞬间陷入寂静。
气氛凝滞,温度骤降。
长青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说什么?”
绑架皇帝?
他确定自己不是在开玩笑?
还有苏烬,苏将军可是王爷手底下最忠诚得力的心腹……
他们到底是神子,还是居心叵测的神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