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胜诉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第二天一早就传遍了县城。红星服装厂的门口挤满了记者,省报的周记者举着相机,镜头对准墙上“诚信经营,品质为王”的标语,闪光灯在清晨的阳光下此起彼伏。沈星晚刚走进厂门,就被记者们围了个水泄不通,话筒几乎递到了嘴边。
“沈厂长,胜诉后最想对支持你的人说什么?”
“赵凯伪造证据,会不会面临法律制裁?”
“红星厂接下来有什么发展计划?”
陆战锋下意识地挡在沈星晚身前,军绿色的常服笔挺,像一堵坚实的墙隔开拥挤的人群。“大家别急,星晚刚从法庭回来,让她喘口气。”他的声音沉稳有力,目光扫过记者群,“周记者是老朋友了,有问题可以先问我,保证知无不言。”
周记者挤到前面,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领口别着支钢笔,笑容里带着真诚:“沈厂长,陆经理,这次庭审让我们看到了真相,但读者更关心——赵凯的新星服装厂到底是什么样的企业?他敢如此嚣张,背后是不是还有更多问题?”他递过采访本,“我们想深入调查,给公众一个交代,需要你们的支持。”
沈星晚的心一动。法庭胜诉只是第一步,要彻底揭露赵凯的真面目,还需要更有力的证据。她看着周记者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我们全力支持。赵凯不仅抄袭设计,他的工厂很可能还存在质量和管理问题,只是之前没人敢说。”她转向陆战锋,“你带周记者去趟新星服装厂附近,找找那里的工人聊聊,他们最清楚情况。”
陆战锋立刻带着周记者出发。新星服装厂藏在县城边缘的废弃仓库里,远远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化学气味。仓库门口堆着小山似的布料,用黑色塑料袋装着,袋子上还沾着油污和不明污渍。几个工人正扛着成品往卡车上搬,动作麻木,脸上带着疲惫。
“师傅,歇会儿抽根烟?”陆战锋递过烟盒,军绿色的身影在仓库阴影里显得格外亲和。工人接过烟,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你们是记者?想了解啥?这破厂子,早就该曝光了!”
周记者赶紧打开采访本。工人猛吸一口烟,烟灰落在沾满灰尘的工装裤上:“赵凯用的都是回收布料,从废品站论斤收的,洗都不洗就直接用,好多布料上还有霉斑!上次有个女工摸到布料过敏,胳膊肿得像馒头,赵凯连医药费都不给报!”他指着仓库角落,“你们看,那堆就是回收的旧衣服,剪剪拼拼就做成新裤子,能穿吗?”
周记者的相机快门连响,拍下那些发霉的布料和拼接的衣料。陆战锋捡起一块掉落的碎片,指尖捏着粗糙的纤维,布料散发着酸腐的气味,一捻就掉渣:“这种料子做的衣服,穿了肯定伤皮肤。赵凯就不怕出事?”
“他怕啥?卖出去就不管了!”另一个女工凑过来说,她的手指关节因为长期缝纫而变形,“我们的工资也拖了两个月没发,上次有人去要,被他雇的打手赶出来了。要不是家里等着用钱,谁愿意在这鬼地方干活!”她掀起袖口,露出胳膊上的红疹,“你看,这就是摸了他的布料起的,医生说是化学物质过敏。”
周记者的脸色越来越沉,采访本上记满了工人的证词,还收集了布料样本和工资欠条。离开时,他紧紧握着陆战锋的手:“这些证据太重要了。赵凯不仅是抄袭,简直是在害人!这篇报道我一定好好写,让所有人都看清他的真面目!”
与此同时,沈星晚正在厂里接待前来退货的经销商。县百货公司的张经理把一摞“星晓”牌喇叭裤摔在桌上,脸色铁青:“沈厂长,你看看这质量!洗一次就缩水变形,顾客天天来退货,百货公司的名声都被他毁了!”他指着裤子上的抽丝,“这就是赵凯说的‘优质面料’?简直是糊弄人!”
王师傅拿起裤子,用拐杖挑开线头:“你看这针脚,每厘米才四针,咱们厂的标准是八针!还有这拉链,一拉就掉齿,用的是最便宜的塑料货。”老人气得发抖,“这种破烂也敢卖高价,赵凯的良心真是被狗吃了!”
小花跑进来,手里举着张报纸,辫梢的红绳因为激动而抖动:“星晚姐,周记者的报道登出来了!头版头条,标题是‘抄袭者的真面目:新星服装厂黑幕曝光’!”
所有人都围了上去。报纸上不仅详细描述了赵凯伪造证据的庭审细节,还刊登了仓库的照片、发霉的布料样本、工人的证词和工资欠条,甚至附上了布料检测报告——甲醛含量超标三十倍,重金属严重超标。报道最后写道:“当我们追捧低价时,是否想过,那些看不见的角落,藏着怎样的偷工减料与良心缺失?红星服装厂用三年品质坚守告诉我们:真正的品牌,赢在诚信,而非伎俩。”
报道像一颗炸弹,在县城乃至全省引起轩然大波。消费者拿着“星晓”牌衣服到新星服装厂门口抗议,要求退货赔偿;经销商纷纷终止合作,仓库里的存货堆积如山;县工商局和质检站联合上门检查,当场查封了不合格产品。
赵凯彻底慌了。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头发凌乱,跑到省报社想贿赂周记者,却被直接赶了出来。他又想找沈星晚求情,在红星厂门口等了整整一天,看到的却是沈星晚和陆战锋送周记者离开的场景。
“星晚,看在咱们曾经的情分上,放我一马吧!”赵凯冲上去想拉沈星晚的手,被陆战锋一把推开。军绿色的身影挡在前面,眼神冷得像冰:“情分?你伪造证据诬告她的时候,怎么没想情分?你用毒布料害消费者的时候,怎么没想情分?”陆战锋的拳头攥得咯咯响,若不是沈星晚拉住,他恐怕真要一拳挥过去。
沈星晚看着赵凯狼狈的样子,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丝唏嘘。“赵凯,路是你自己选的。”她的声音平静却有力,“你不仅抄袭设计,还用劣质产品欺骗消费者,拖欠工资,这些都不是一句‘求情’能解决的。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主动配合调查,赔偿消费者损失,或许还能减轻处罚。”
赵凯却像疯了一样,指着沈星晚大喊:“是你害我!都是你逼我的!如果不是你挡我的路,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他突然冲向仓库,想搬东西抵账,却被早就等在那里的工人拦住。
“别让他跑了!还我们工资!”
“把他送到派出所去!”
“这种黑心老板就该坐牢!”
工人们的愤怒像潮水般将赵凯淹没。他试图反抗,却被陆战锋牢牢按住。军绿色的常服下,肌肉紧绷,赵凯怎么挣扎都动弹不得。“你涉嫌生产销售伪劣产品、拖欠工资、伪造证据,跟我们去派出所吧。”陆战锋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押着赵凯往警车走去。
看着赵凯被带走的背影,沈星晚轻轻叹了口气。陆战锋走到她身边,脱下军绿色外套披在她肩上,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别想了。他走到这一步,是咎由自取。”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周记者刚才说,这篇报道反响特别好,好多读者打电话来表扬咱们厂,上海的订单又增加了。”
沈星晚抬头,撞进他温柔的眼眸里。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额角的疤痕似乎也柔和了许多。她突然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红着脸低下头:“谢谢你,陆大哥。每次最难的时候,你都在。”
陆战锋的耳根瞬间红透,像熟透的苹果。他笨拙地搂住她,外套将两人裹在一起,挡住了外面的喧嚣。“傻丫头,跟我说什么谢。”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在。”
厂里的气氛彻底轻松下来。工人们围着报纸欢呼,把报道剪下来贴在宣传栏上,旁边还挂着红星厂的质检报告和获奖证书。王师傅带着刺绣组在赶制新订单,梅花旗袍的银线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李师傅在调整新的版型,准备推出秋冬新款;小花在给上海的客户打电话,声音里满是骄傲:“对,我们就是胜诉的红星厂!品质您放心,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傍晚,周记者再次来到厂里,带来了更多好消息:“沈厂长,省里的民营企业家协会想吸收你入会,还有几家电视台想来采访,宣传你们的品质坚守。”他递过一封读者来信,“这是一位老奶奶写的,说穿了你们的‘暖福’棉袄,关节炎都好多了,特意感谢你们用了好棉花。”
沈星晚读着信,眼眶有些发热。她走到车间中央,看着忙碌的工人们,声音清亮地说:“大家听到了吗?咱们的坚持没有白费!消费者的眼睛是雪亮的,只要咱们守住品质,就不怕任何抹黑和陷害!”
掌声雷动,缝纫机的嗡鸣声也仿佛变得更欢快了。陆战锋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杯热红糖水:“张大妈煮的,说给你补补。”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满满的骄傲,“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
沈星晚接过杯子,暖意从指尖传到心里。她知道,这场舆论的反转,不仅仅是媒体的功劳,更是品质和诚信的胜利。赵凯的倒下,不是因为一次败诉,而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丢掉了做企业最基本的良心。而红星厂能站到今天,靠的是每一个工人的坚守,每一针每一线的认真,还有身边这个人无声的守护。
夕阳的余晖透过高窗洒进来,给厂房镀上了一层金边。沈星晚靠在陆战锋肩上,看着墙上的标语和身边的伙伴,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知道,未来的路还会有挑战,但只要他们这样心连着心,手牵着手,就没有跨不过的坎。红星服装厂的明天,一定会像这夕阳一样,温暖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