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就停留在了何晟睿灵魂消散的那刻,
钟晚眼前的画面暂停在了那片熟悉的山上,熟悉的坟阴包上,
直到汪嘉惠的身影一次又一次的出现之后,
第一天她静静地瘫坐在坟阴包面前,眼神空洞,面色悲伤,
第二天依旧如此,却仿佛也在慢慢地走出来,开始跟他说话了,
“睿睿……妈妈来了……”
“睿睿,你在下面过得好不好啊……”
第三天,
“睿睿,对不起,都是妈妈不好……”
“妈妈不应该逼你学习的……”
“妈妈再也不骂你不说你了,有空回来看看妈妈好不好?”
“妈妈很想你……”
第四天,
“睿睿,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是你……”
汪嘉惠苦笑着看着她刚刚放在地上的录取通知书,很是讽刺的说道:“是妈妈心心念念的学校,这些年辛苦你了……”
“对不起睿睿,妈妈后悔了,如果能重来,妈妈再也不逼你学习了……”
她抬手轻轻的抚摸着眼前的小土堆,双眼猩红,哽咽的继续说着:“你一直都是很好很乖的孩子,妈妈很庆幸能生出你这么乖巧的孩子,可惜……妈妈却不是一合格的妈妈……”
她的眼神自责而又迷茫……
直到第七天的时候,
汪嘉惠再次出现了,这次的她安静的坐在原位,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小土堆,许久没有言语,
直到感受到一股温柔的风轻轻吹过,她这才有了反应,
“睿睿……”
汪嘉惠神情激动而又慌乱的四处看着:“睿睿是你么?”
循着风的方向努力寻找着,
“睿睿,你要是回来了,就应妈妈一声……让妈妈感觉一下你好不好?”
“睿睿,那阵风风是不是你?那只鸟是不是你?你是不是来看妈妈了?”
“睿睿……”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满怀期待,直至期待落空,
整个人无力的瘫坐在原地,神情落寞。
何立群再次找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他无力的垂头,重重的叹了口气,抬脚走到她的身边,看着眼前他亲手埋葬的儿子,眼里一片血丝,沉默良久之后,才声音嘶哑地低声说道:“睿睿……”
何立群深吸口气继续说道:“都是爸不好,你别怪你妈,要怪就怪我吧……”
“爸以前……忙工作,陪你的时间太少了。总觉得有你妈管着你学习就行了……”
“爸要是能多跟你聊聊天,多带你出去玩玩……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何立群仿佛这才鼓起勇气又继续说道:“都是爸不好,没有照顾好你妈……也没照顾好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拿出睿睿以前吃的零食放到了墓前,而后打开他最爱喝的饮料,缓缓地,郑重地倾倒下去。
“儿子,别担心家里。”
何立群努力的保持着声线稳定,却显得格外的凄凉与沧桑:“有爸在呢,爸会扛着的……”
“你在下面,也要好好的,缺什么记得托梦给我们。”
“以后……自己照顾好自己……”
他说完仰头看着那片灰蒙蒙的天空,努力的想要把眼泪咽下去,
却仍旧只是徒然,泪水更加汹涌地模糊了他的视线,
这个沉默隐忍了许久的男人,终于在儿子头七的坟前,彻底崩溃,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
一时间,眼前的画面中一片寂静,
微风再次吹过,却也不能再引起他们的注意,
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两人中间有个身影若隐若现……
他的身影并不完整,只有一张若隐若现的脸庞……
可是下一瞬间就仿佛拥有了什么可支撑他的力量一般,
无数根透明的丝线从两人的身上浮现,汇聚在何晟睿的身上,
“走吧。”
何立群深吸口气,哑着声音说道:“我们回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俯身温柔的把汪嘉惠扶了起来,
“不要……我要陪着睿睿!”
汪嘉惠抬手还想要挣扎,
可却在听到他下一句话的瞬间无力的垂下了手臂,
“小惠!我们该往前看了,睿睿没了……”
“可是我们的父母长辈们还在……别让他们再为我们担心了好不好?”
何立群说完,看着她默不作声流泪的样子,轻叹口气,抬手温柔的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声音沙哑的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舍不得瑞瑞,我可舍不得……”
“再坚持坚持,等送走爸妈,我们就能来陪他们了。”
“好……”
何晟睿那透明的身形还未恢复完整,就听到了这些话语,
他的脸庞面无表情,可是那双眼里却满是痛苦……
隐约间,钟晚仿佛看到他的眼角划过一丝晶莹。
钟晚也不知为何看不到何立群和汪嘉惠的身影,却又敏锐的感受到了那股锥心之痛,
“不……不可以……”
何晟睿的声音又轻又小,仿佛随着风声而来,消失的又格外的迅速,
可是钟晚却听得清楚,她的心瞬间难受的不行,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攥着一样,疼的她几乎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一样,
他们的睿睿……
眼前的画面再次黑了下来,钟晚也能敏锐的感觉到她的意识回到了现实之中,
可是她却仍旧还在闭着双眼,努力的缓解着这份情绪,
何立群和汪嘉惠睁开双眼,怔怔地看着何晟睿那道透明的身影,看着他那面无表情的脸庞,空洞的眼神……
汪嘉惠再也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何立群也是同样双眼猩红,神色悲喜交加,
原来是这样……
他们的悲伤和绝望,成了滋养那份执念的最肥沃的土壤,不仅困住了汪嘉惠,更将睿睿的残魂也牢牢钉在了原地!
为什么……老天爷要把他这么好的儿子收走了……
为什么……
“原来……原来是我们……是我们的念头把他困住了?!”
何立群痛苦的呢喃着,
看着眼前的一幕,他深吸口气,声音哽咽而又沙哑的看着何晟睿低声道:“睿睿,对不起……”
“你放心的走吧,爸爸妈妈等老死之后再去找你好不好?”
“不过那样的话,时间有点久了,要辛苦睿睿多等等我们了。”
汪嘉惠闻言也连忙伸手擦擦脸上的泪水,努力的笑着看向何晟睿连忙说道:“睿睿……放心的走吧……”
“妈妈再也不会想不开了……”
“你是妈妈的骄傲,为了你,妈妈也会和你爸爸一起努力的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