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黑子的人!
这个认知让他如坠冰窟!
张猛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冰冷地指向书房内侧墙上悬挂的一幅《春日山》。
孙兴才脸色煞白如纸,冷汗顺着额头往下落。
那是他藏匿最重要财货和密件的暗库入口!对方怎么知道?!
“好汉…好汉饶命!银子...银子好说...”孙兴才还想挣扎。
张猛的陌刀直接架在了他脖子上,微微用力,颈上就出了血痕。
孙兴才吓得“扑通”一声跪下。
死亡的恐惧彻底碾碎了他所有侥幸。
“开...开...我开!”连滚带爬地扑到那幅画前,手指哆嗦着在画轴不起眼的雕花处连按数下。
沉重的书架连同后面的墙壁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洞口。
里面珠光宝气,成捆的银票堆积如山,更有几口上了重锁的樟木箱子。
身后王五眼中凶光一闪,大手一挥:“搬!”
门外瞬间进来几个如狼似虎的汉子,直接拿着麻袋进去了。麻袋抖开,金银珠宝都被扫进了麻袋里。
孙兴才眼睁睁看着自己半辈子搜刮的心血被洗劫一空,心肝脾肺肾都在滴血,却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死死盯着那玄衣首领,生怕对方一个不满意,下一剑就钉在自己脑门上。
小北的目光却越过那些黄白之物,落在了角落里一口不起眼、贴着“旧档”封条的小箱子上。王五会意,上前一刀劈开铜锁。
箱内并非金银,而是账册和几个厚厚的本子,封面上赫然标注着“漕运军需原始支用签押存根(壬寅年-乙巳年)”、“河工耗材采买实录”、“青州府库-漕粮转运湿损核销底单”!
正是伪造亏空、转移脏银的关键物证!也是孙兴才勾连青州、坐实李章一党漕运巨贪的铁证!
小北眼中寒芒一闪,亲自上前,将账册和空白公文尽数收入防水油布袋中,贴身藏好。
不过半盏茶功夫,几个麻袋已塞得满满当当。王五打了个手势,众人迅速撤出暗库。
屋子里又只剩下三人,张猛走到瘫软如泥的孙兴才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孙兴才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好汉...好汉饶命!银子...都拿去吧...只求留小的一条狗命...”
张猛缓缓弯腰,凑近孙兴才的耳边。
隔着蒙面巾,孙兴才能感受到气息喷在耳廓上,他浑身汗毛倒竖。
一个低沉嘶哑、带着彻骨寒意的声音钻入他的耳膜:
“李相...问你好。”
孙兴才如遭雷击,瞬间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李相?李章?!这…这怎么可能?!是李相派人来黑吃黑?!灭口?!
没等他回过神,后颈猛地遭到一记重击!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张猛收回手,看也没看瘫倒在地的知府大人。王五身体也一下就放松了起来:“靠,装深沉真累。队将,非得说这些干啥,直接宰了算了。”
“杀了,怎么让他和李章狗咬狗?”小北转身:“走了!”
扬州行辕的烛火摇曳,映着案几上堆积如山的账册和几口敞开的沉重木箱。
王五独眼放光,蒲扇般的大手抓起一把金锭掂量,沉甸甸的压手感让他咧开嘴:“队将!这下可好了!养他娘的三千精兵都够使唤一年!看谁还敢卡咱们的脖子!”
小北却只垂眸看着摊开的账本::“坐吃山空。金山银海,也有尽时。”
王五一愣,笑容僵在脸上:“那...那咋办?”
窗外,运河方向隐约传来纤夫们的号子,如同这腐朽世道的哀鸣。
“水匪闹得这般凶,富户豪商寝食难安。”
她抬眼:“王五,明日去寻城中最好的临水铺面,挂匾,‘云信镖局’。”
“云信?”“王五挠头:“队将,这名字…听着有点虚啊。”
“再说....咱护送谁去?这节骨眼上,谁信得过一个新开的铺子?”
“匾,要写上:主营护航。保人、保货、保财路畅通。”小北合上账本:“乱世求生,走投无路者,自会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过了月余,云信镖局的开张,在风雨飘摇的扬州城连个水花都没溅起。
门面气派,临水而立,黑底金字的招牌。
可门前冷落鞍马稀,只有几个王五从“撞命郎”老兄弟里挑出来的精悍汉子,腰挎利刃,沉默地守着门庭。
“新开的镖局?呵,水匪横行,官军都护不住,他们能顶什么用?”
“怕是哪个不知死的想捞偏门,过几日就得关门大吉!”
“瞧那几个站桩的,煞气倒重,可这年头,煞气能当饭吃?”
低语在街角巷尾传着,都是世故的凉薄。
王五焦躁地在堂内踱步,独眼扫过空荡荡的厅堂和堆在角落尚未拆封的镖旗镖箱,一股邪火直冲脑门:“他娘的!银子流水似的花出去,租铺子、招人手、置办行头,连个上门问价的耗子都没有!队将,这帮孙子不识货啊!”
小北端坐主位,一身玄色劲装,外罩的绯色官袍已换下:“急什么?鱼饵下了,总会有鱼来咬钩。”
王五正要再说什么,门外忽起一阵喧哗。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虚浮的脚步声,伴随着伙计刻意拔高的通禀:“东家!有客到!青州吕东家求见!”
“嗯,进来。”小北喝了口茶。
进来的中年人约莫四十许,身材微胖,穿着一件半旧的宝蓝绸衫,面容愁苦,眼窝深陷,眼底布满了血丝,脸上满是焦躁。
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垂头丧气的伙计,抬着几口沉甸甸的木箱,神色惶然。
“吕万三...”他声音嘶哑干涩,对着端坐主位、面容冷峻的小北拱了拱手。
“坐。”
“在下青州人士,做点小本营生,主营粮米和...一点薄酒。今日冒昧登门,实是...遇上了过不去的坎儿。”他话说得含糊,眼神飘忽,不敢与小北那深潭般的眸子对视。
小北下颌微点:“王五,看茶。”
王五端来粗瓷茶碗,吕万三接过,只沾了沾唇便放下,显然心思全不在客套上。他深吸一口气,从袖中摸出两本厚厚的账簿,封皮磨损,边角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