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务?”刘濯嗤笑一声,端起金杯抿了一口,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从紧束的腰封到官袍下修长的腿部线条:“朕与爱卿之间,就不能有些...私务?”
浓烈的酒气瞬间将小北包裹:“白日里朝堂之上,见你眉目清冷,朕便想着...”
“这深宫寂寥,唯有爱卿...最解朕心。”他指尖划过小北搁在膝上的手背,带着试探:“什么柱国、太保,都是虚的。留在朕身边,这江山,这富贵...才真正与你共享。”他伸出的手,带着薄茧的手指划过她腿上。
让她一下回忆起了那些曾经的黑暗过往。
北幽,那祁峰帐中的羊膻味,马鞭挑起下巴,黑暗中令人窒息的那些事儿。
那些被尘封的屈辱、恐惧与自我厌恶,瞬间噬咬住她的心脏!
她身体猛地一僵,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
也不是打不过刘濯,但碍于皇上的身份在那摆着,她又不敢出手:“陛下!”她猛地抽回手,声音嘶哑:“臣...不敢僭越!”
“僭越?”刘濯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面阴鸷。
“并不僭越,朕要什么,从来都清清楚楚!”他猛地发力,将小北从椅上拽起,另一只手揽向她的腰肢,试图将她箍入怀中!
“放手!”
北幽的雪夜,冰冷的王帐,那祁峰带着酒气的狞笑,粗糙的手指在身上游走的触感......无数破碎的画面和感官记忆碎片涌了上来。
窒息感扼住喉咙。
刘濯霍然起身,高大的身躯压迫逼近,眼中燃烧着征服的欲望:“朕说你不是僭越,你便不是!这天下都是朕的,何况是你陆小北?!”
他一把攥住小北的手腕,眼中居然有点隐隐的兴奋。
小北不知道他在兴奋个什么劲儿。
只是曾经那些不好的记忆让她有了丝反抗的冲动,她手腕一翻,用上了巧劲试图挣脱。
身体的本能比思绪更快,她未被制住的左手闪电般探向袖中,那里,本应是冰凉的乌刃飞剑贴着手臂!
然而,就在指尖即将触及袖中,才想起飞剑觐见之前早已卸下。
动了杀心,小北确实动了杀心,但理智如同都头一盆冷水浇下!
这是淩朝皇帝!不是那祁峰!
若是伤了他,阿瑾、阿骨、林伯伯、王煜、赵忠辰...所有她在意的人,都将万劫不复!师父刚刚有了消息...她不能!
一刹那的犹豫,给了刘濯机会。他习武多年,身手本就不弱,此刻更是借酒发力,另一只手铁钳般扣住小北的肩膀,猛地将她往软榻上带!沉重的身躯带着滚烫的气息压下来!
“躲什么?朕知你非俗物,留在朕身边,做朕的股肱,做朕的...心腹!这江山,朕许你共享!”刘濯的声音带着志在必得的喘息,喷在小北耳畔,混合着酒气,与那祁峰当年帐中逼迫的低语诡异地重叠!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屈膝狠狠撞向他下腹要害!同时肩膀猛地一沉一顶,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钳制!她顾忌着是否会伤到刘濯,用力不大。
趁着刘濯吃痛后退的瞬间,陆小北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向后撤开两步,“砰”地一声双膝重重砸在金砖地上!
她深深俯首,额头狠狠撞向冰冷坚硬的地面!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惊心!
殷红的血痕,瞬间在她额角绽开,温热的液体顺着眉骨蜿蜒而下,滴落在明晃晃的青砖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陛下——!”她抬起头,任由鲜血模糊了半边视线。
声音嘶哑:“北幽那祁峰秣马厉兵,虎视眈眈!东南未平,再起战事,叛军余孽犹存!此非陛下耽于享乐之时!臣陆小北,愿为陛下前驱,拿下江宁!若陛下此刻执意相逼...”
她顿住,染血的眸子死死盯着刘濯惊怒交加的脸,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如同最后的战鼓擂响:
“臣唯有一死!以全陛下圣名!以全臣…残躯名节!”
字字泣血,句句惊雷!
寝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刘濯因这番话而暴怒起伏的胸膛。她额角的鲜血还在不断渗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在下颌处汇聚,滴答…滴答…落在她绯色的官袍前襟,迅速洇开一片更深的暗色。
那姿态卑微到了尘土里,却又刚烈得宁折不弯。
刘濯脸上的怒气明显,但又因着她的话不得不思量。心里权衡着利弊。
她的狠厉,她的手段,她的…价值。
逼迫她易如反掌,但若真是那么做了,谁来替他荡平北幽?谁来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藩镇?谁来做他新朝最锋利的那把刀?
无可奈何。陆小北!
这人就是擅长阳谋。偏偏,时常最无解的又就是阳谋。
他猛地抓起几案上那只斟满酒的金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掼在地上!
“咣当——!!!”
金杯扭曲变形,琼浆玉液混合着碎片四溅飞射!
“滚!!!”刘濯双目赤红,指着殿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给朕滚!立刻滚去东南!打不下江宁,你就提着你自己的头来见朕!滚——!!!”
最后一个“滚”字在空旷的殿宇内回荡。
小北没有半分迟疑,再次重重叩首,染血的额头再次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随即,她撑起身体,转身就走。
王煜立在琼华台阶下暗影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方才殿内杯盏碎裂的刺响、帝王暴怒的咆哮,全都如数扎进他耳中。他看着那道绯色身影踉跄而出,额角刺目的血痕在宫灯下蜿蜒如泣,一步步踏在冰冷的青砖上。
想冲上去搀扶,想递一方干净的帕子,脚步却死死钉在原地。
没有借口了。除夕夜的“异教徒”已是铤而走险,此刻再有任何动作,只会将陆将军和自己一同拖入万劫不复。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孤绝的身影,消失在宫道的夜色里。
三日后,朝堂之上,刘濯高踞御座。
目光扫过阶下肃立的群臣,最终钉在武将班列最前那个身影上。
陆小北垂首而立,绯色麒麟袍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如纸。
额角新伤覆着一层薄薄的药膏,边缘犹见暗红淤痕,站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