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齐到了邀月楼。
赵绿柳是这里的常客,大掌柜的一见是她,又瞧见请的都是女客,立刻满脸堆笑地将人往楼上雅间引。
位置在二楼,紧挨着天字一号包间,也是临街的,推开窗就能将半条街的繁华尽收眼底。
“赵姐姐,你常来呀!”林玉宁好奇地四下打量。
“那是自然。”赵绿柳大马金刀地坐下,毫不避讳,“我虽是官家女,可这生意场上,迎来送往的应酬总免不了。”
她爹的官职就是她最好的敲门砖和庇护伞,好用得很。
林玉宁听得眼冒星星,崇拜之情简直要溢出来了。
以前她的世界里,只有枪法一级棒的大姐姐和爱说教的二姐姐。
现在,多了一个又会画画又会赚钱的赵姐姐!
小玉宁觉得自己的眼界,‘唰’地一下就打开了。
小满含笑看着她俩。
对于这些养在深闺的贵女小姐们来说,赵绿柳这种自己下场拼事业的,绝对是凤毛麟角。
【这姐们儿放小说里,妥妥的爽文大女主啊!】
赵绿柳熟门熟路地对掌柜报菜名。
“招牌的八宝鸭,蜜煎樱桃肉,再来条多宝鱼,一个爆炒双脆,配两个清口小菜!”
掌柜的躬身问道:“都是女宾,今日配一壶杏花酿可好?”
“这个建议不错,杏花酿清甜不醉人,甚好!”赵绿柳点头同意。
掌柜的应声出门,转身就到了隔壁天字一号包间。
他恭敬地问:“东家,您这边需要再续一壶茶吗?”
“嗯。”一位身着白云纹锦袍的年轻男子,头也未抬。
掌柜的将门轻轻带上,这才退了下去。
雅间内,三人正聊得火热。
“小满姐姐,你那个三生三世,仙人、九尾狐族、夜族的故事,用画本子太难表现那种恢弘了。”赵绿柳眼睛发亮,“不如你取个笔名,直接写成话本子!我保证,肯定卖爆!”
“赵小姐,我担心我写不好。”小满有些犹豫,她怕自己写的太白话,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
“嗨,谁天生就会写长篇巨作啊!”赵绿柳摆摆手,“你可以先拿些鬼狐小故事练练笔嘛!找找感觉!”
她太明白小满的难处了,写话本子可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的不止是灵感,还有日复一日磨下去的耐心。
“鬼狐小故事,我倒真有几个。”小满被点通了,来了兴致,“等着也是闲着,我说一个给你们解解闷!”
她想起了那个经典的《画狐》。
“话说有个书生,独自居住,机缘巧合得了幅美人图,天天对着画里的人说话解闷。”
“没想到有一天,画里的女子竟然拿着花,从画上走了下来,还和书生成了夫妻。”
“可没过几个月,那书生就瘦得脱了形,眼看就要不行了。这时候他才知道,这女子是狐仙借画显形。”
“狐仙哭着对他说:‘你元气已尽,你我缘分也到头了。’说完,就化作一缕青烟回到了画中。那画上的墨迹也越来越淡,最后,只剩下一张白纸。”
故事讲完,林玉宁满脸不解。
“小满姐姐,他们为什么最后没成亲呀?”
赵绿柳却听出了门道,嗤道:“这狐仙算够意思了!没把这见色起意的书生直接吸干抹净,还给他留了条命!”
“啊?”林玉宁看看小满,又看看赵绿柳,小脸上写满了迷茫,“所以,这是个吓人的故事吗?”
小满被她的天真逗得忍俊不禁。
小玉宁还是太单纯了,没明白其中深意,赵绿柳这个生意人却瞬间抓住了关键。
小满心里默默盘算,她若是这狐仙,是不是也该把林清玄的元气吸个干净,然后拍拍屁股跑路?
算了,想想而已,她可不是什么魅惑众生的狐仙。
说笑间,菜肴已经全数上桌。
道道都是精品,特别是那八宝鸭,油光红亮,被小二当场片开,内里的八宝馅料混着肉汁流淌出来,香气瞬间霸占了整个房间。
林玉宁的食指早就蠢蠢欲动,一动筷子就顾不上说话了。
赵绿柳也极爱这道菜,隔三差五就要来解馋。
小满却搁下了银箸。
她柳眉微蹙,对着桌上那只闻名遐迩的八宝鸭沉吟不语。
“怎么了,小满?”赵绿柳吃得心满意足,见她神色有异,不禁问道,“这鸭子火候酥烂,味道醇厚,名不虚传啊。”
“是很好。”小满纤指轻点下颌,目光再次仔细地扫过那已被拆开、露出内馅的鸭腹,“只是……总觉得哪里差了点意思。”
糯米晶莹,裹着油润的鸭汁。
花生、莲子、薏米、红枣、腊肠丁、香菇粒、银杏……材料丰富,香气扑鼻。
她一样一样数过去,神情专注得不像是在吃饭,倒像是在验货。
跑堂伙计正好过来添茶,闻言便笑道:“这位客官,咱们店的八宝鸭可是祖传秘方,连老太守吃了都夸不绝口!保证足料足味!”
小满却置若罔闻,兀自凝神细数了一遍,又数了一遍。
忽然,她眼眸亮起,抬起头,语气肯定却带着探究。
“伙计,这八宝鸭里,为何只有‘七宝’?”
伙计当场愣住:“姑娘说笑了,怎会只有七宝?这馅料满满当当,明明……”
“糯米饭为底,配以花生、莲子、薏米、红枣、腊肠、香菇、银杏。”小满语速平稳,吐字清晰地报出材料,“不多不少,确是七样。若我没记错,真正的‘八宝’,还应有一味——金桔饼切成的细丝。”
她顿了顿,看向那色泽深沉的馅料。
“金桔饼的甜香微辛,最能解腻提鲜,还能带来若有若无的果香回味。如今这馅料味道虽厚重,却失了几分清爽灵动的层次感。可是后厨一时疏忽,漏放了这一味?”
伙计被她问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这细微的差别,寻常食客根本吃不出来,谁会闲着没事去数里面到底有几样东西?
赵绿柳咂摸了一下嘴,被小满这么一说,嘴里那股厚重的油腻感顿时明显起来。
她佩服小满的味觉,转头就对邀月楼生出了怒火,这简直是欺负老顾客!
“好啊!邀月楼什么时候也开始缺斤短两,搞这种虚假名堂了?把你们掌柜的叫上来!”
伙计知道今天这事糊弄不过去了,是遇上真神了!
他连声说着“对不住”,屁滚尿流地跑去找掌柜的。
与此同时,隔壁的房间也有了动静。
掌柜的火速上楼,一进雅间就连连作揖。
“赵小姐,今天的八宝鸭确实是少了一宝!实在对不住,要不我帮您把这道菜退了?”
“明知道少一宝,还敢往桌上端?你们邀月楼就是这么做生意的?”赵绿柳可不吃他这套。
“赵小姐息怒,其实这八宝鸭少的金桔饼,极少有人能尝出来,这……”掌柜的还想狡辩。
话刚起了个头,就被一个清朗的男声打断了。
“姑娘好灵的舌头,好厉害的见识。”
只见一位身着月白云纹锦袍的年轻男子缓步走出。
他面容俊雅,手持一柄折扇,嘴角噙着一抹探究的笑意,目光清亮地落在姚小满的身上。
“竟能尝出少了金桔饼这一味。不知姑娘是如何得知这‘八宝’之秘的?这乃是我家祖辈定下的方子,从未对外详述过具体是哪八宝。”
跑堂伙计和掌柜一见来人,立刻恭敬地躬身:“东家。”
小满与赵绿柳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这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才是这“邀月楼”真正的老板。
姚小满微微欠身,不卑不亢地开口:“尝出来的。也曾在一本古籍食谱上偶见记载,名曰‘八宝’,自当有八样。滋味是骗不了人的,想必是楼里近日用的金桔饼品质不佳,或是货源断了?所以师傅索性省去,以为无人能察觉。可惜,画龙未点睛,终是差了这一分神魂。”
男子眼中的讶异与赞赏之色更浓。
他用折扇轻轻敲击掌心,叹道:“姑娘真乃知音。实不相瞒,旧日供货的徽州金桔饼今年品质确然大不如前,新寻的货源又未到位。为保名声,本想暂歇这道菜,奈何食客追捧……不料今日,竟被姑娘一语道破天机。”
他郑重地朝小满作了一揖。
“在下谢铭扬,忝为此间主人。多谢姑娘指点,这顿便由在下做东,聊表谢意。不知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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