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341年,8月4日,天气雨。
谢和这个疯子,到底还是对我下手了。
脸上一阵剧痛,血混着雨水往下滴。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现在的我肯定破相破得没法看了。
真是…丑死了。
不想看地下的雨水。
该去哪里呢?
谢家是彻底不想回了。
那一大家子人,没一个正常的。
但我还能去哪儿?
夜家也不能回去。
那对名义上收养我的夫妻,从小就把我当实验小白鼠,在我身上动了不知道多少手脚。最后还不是为了钱,转头就把我卖给了谢家。
价格还挺高。
真是够了。
雨大得让人睁不开眼。
要不…干脆死这儿算了?
也省得再恶心别人,恶心自己。
华国341年,8月5日,天气雨。
我被绑架了。
扔在了一个陌生船上,然后准备等死。
早点死了……也好。
华国341年,8月20日,天气阴。
我遇到了一个女生。
不知道她被谁害了,和我绑在了一个仓库里,我看着她睡了好多天才醒来,醒来之后,看起来居然不饿。
并且,很有趣的是,她很冷静,冷静地和我想象里有一些差别。
她给我讲了很多,居然还安慰我去整容换张脸。
好有趣。
好美丽。
有点喜欢了。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会不会生活会不那么无聊了呢?
华国341年,8月26日,天气晴。
我们在船上已经漂了很多天。
海很蓝,天也很蓝,日子安静得只剩下海浪的声音。
她一直对我特别好,好得让我有时候都觉得不真实。
拿到任何吃的,她总是先递过来,眼睛亮亮地看着我,问我要不要先吃。
那么自然,又那么温柔。
还没人对我这么好过呢?
她是第一个。
华国341年,8月27日,天气晴。
船终于靠岸了。
我本来已经没什么理由再赖在她身边了,心里却还在死乞白赖地想着各种借口。
结果没想到,老天居然真听见了我的那点自私的念头。
她突然晕倒了。
我几乎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抱起了她。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很卑劣。
但我又有机会能陪在她身边了。
华国341年,9月1日,天气晴。
她睡了很久,终于醒了。
我递给她一杯水,她接过,眼神却是一片陌生的空白。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连自己是谁,甚至是我,都彻底忘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许真是老天执意要把她留在我身边吧。
我告诉她:“你是我的女朋友。”
她愣了一下,没有怀疑,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我拿出那本精心准备的手册,里面全是各式各样的五官模板。我让她选她最喜欢的眼睛、嘴唇、鼻形……
她看得认真,甚至偶尔还会抬头看我,像是在对比。
既然要永远和我呆在一起,那我至少要换上一张……让她永远也看不腻的脸。
华国341年,9月2日,天气晴。
我请了保姆,是专门服务她的。
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私人空间有别人的存在。
但我想,她需要。
我安装了监控,但我也没别的想法,我就是想看看她,哪怕看着她睡觉,看着她皱眉,我都觉得好看。
我查了资料。
网上说,这种忍不住想关注对方一切,觉得对方一举一动都迷人的心情,叫做爱。
真奇怪。
我有了想爱的人。
华国341年,9月11日,天气阴。
我回来了。
可她变了。
她私底下居然联合保姆,帮助她逃离。
我明明没看见她们说过几句话,是她天生就有这种能力吗?总能轻易吸引别人的注意,让别人心甘情愿为她冒险。
算了。
既然她想玩这个逃跑游戏,那就随她去吧。
反正用不了几天,她就会被我找到。
到时候,再把她带回来就好。
至少现在……她应该是开心的吧。
华国341年,9月18日,天气雨。
不对劲。
我的记忆力最近变得好差。
脑子里总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好像……曾经认识过某个很重要的人。
他们都说我前段时间为了个女人,闹得很难看,甚至进去了几天。
怎么可能?
我完全没印象。
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算了,懒得深究。
现在更重要的是在上京对付谢家那帮人。
这些糟烂事,等我处理完正事再说。
华国352年,7月1日,天气阴。
刚到荣城,就碰见一个叫温婉的女人。
很奇怪。
明明第一次见,但我的直觉就像疯了似的在脑子里喊:就是她,她就是你要找的人。
正好听说温家大小姐在招私人医生。
行,那就去应聘看看。
借着这个身份,应该能更容易查清楚。
这个温婉,到底为什么让我有这种见鬼的直觉。
华国352年,7月9日,天气晴。
这位温家大小姐,脾气是真不小。
一点就着,吵起架来眼睛瞪得圆圆的,居然有点…生动。
就是身体好像不太行,明明底子虚,还总偷摸吃那些甜腻的蛋糕。
不过,既然想害她的人是温婉…
那我就不插手了。
我的目标,从头到尾都只是接近温婉而已。
她的死活,与我无关。
华国352年,8月21日,天气晴。
真没想到,我这种习惯了算计、跟谁都能保持距离的人,居然也会有心乱的一天。
就因为温念初。
那个玩赛车不要命,眼睛里像有团火在烧的温念初。
我本来是冲着温婉来的,结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眼神总忍不住跟着她跑。
华国352年,9月17日,雨。
她知道了。
知道了我接近的初衷,知道了我所有的隐瞒与算计。
那双总是亮着的眼睛,看向我时,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我想解释,想抓住她,但所有语言在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苍白得可笑。
我的初衷,在失去她的恐惧面前,突然轻得像一粒尘埃。
可她不会再见我了。
也不想再见我了。
行。
那我也不见她了。
反正我本来就不是为她来的,对吧。
华国352年,10月5日,雨。
我已经一个月没见过她了。
已经整整一个月没见过她了。
所有她常去的地方,我都绕着走。
是她先辞退我的。
我现在以什么身份、又凭什么去关心她?
但心里就是堵着一口气。
上不来,也下不去。
华国352年,10月7日,雨。
陪温婉逛街,给她买她看上的东西。
但我全程心不在焉。
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温念初辞退我之后,好像一直没找新的私人医生。
她那身体……没人盯着,会不会越来越糟?
到底没忍住,装作不经意地问了温婉。
温婉眼神躲闪了一下,只说:“念初啊…她最近感冒病得挺重的,一直在家躺着休息。”
我心里猛地一沉。
可下一秒,居然怂得不敢去确认。
怕看见她讽刺的眼神,更怕听到什么我根本承受不了的消息。
算了,别自己吓自己。
她那么能折腾的一个人,一点小感冒怎么可能击垮她。
华国352年,10月12日,风。
她不是病了。
她是死了。
我甚至……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她被另一个男人带走了。
那人叫谢樾,他们之前有交集吗?他怎么不知道。
华国352年,10月21日,风。
脑子像被这阵风吹醒了一样。
全都记起来了。
温念初…
她才是那个我一直要找的人。
可我搞错了。
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而现在…她已经不在了。
我该怎么办。
华国341年,8月4日,天气雨。
我重生了。
回到了刚回谢家的那天,可是我提前揭露了谢和的阴谋。
我不敢见她。
我害怕。
华国341年,8月5日,天气雨。
我又想见她了。
再等等吧。
她现在在外地上学,只有高考后才会回荣城。
再等等吧。
华国341年,8月6日,天气雨。
好难等。
干脆买机票去外地偷偷看她算了。
反正她也不认识自己。
算了……再等等吧。
谢家这边的事情还没弄完,万一把她提前卷进来,怕之后事情更糟糕了。
华国341年,8月7日,天气雨。
好想她……
华国341年,8月8日,天气雨。
好想她……
华国345年,6月10日,天气雨。
好想她好想她好想她好想她好想她好想她好想她……
高考完,她应该要回来了。
要不我也去荣城好了,刚好和皇代有点合作。
去看看她。
华国345年,6月20日,天气雨。
念念……
活着的念念。
不能让她发现我。
华国345年,8月22日,天气雨。
回荣城的船上,我遇到了她。
我和她说话。
可她的身边跟了一个脸上黑漆漆的男的……明明我才是她最喜欢的脸。
不能生气。
不能生气。
华国345年,8月23日,天气雨。
她把我一个人留在船上了。
……
她又走了。
华国345年,8月28日,天气雨。
谢樾,又是他。
又是他,他怎么老是阴魂不散的,缠着温念初。
以前是,现在也是。
念念到底喜欢他什么?
没我好看,还穷,孤儿院出身的他到底能够给念念带来什么?
念念肯定只是玩玩他而已,没事的没事的,她肯定会喜欢我的。
从监听器里能听出,两人也没做什么。
但我心里,莫名其妙的不爽。
华国345年,8月29日,天气雨。
念念又把我送进监狱了,这是第二次了。
哎。
为什么呢?
我偏要留在你身边。
华国345年,9月6日,天气雨。
在监狱诅咒谢樾的第n天,我出来了。
我想去找她。
我好想她。
华国345年,9月7日,天气雨。
公司出了点问题,据说上京冒出了一个神秘的网络公司,指出他名下的公司资金链有问题。
怎么偏偏是这个点,跟故意的一样。
算了,先回上京一趟。
老爷子批评了我的行为。
无聊。
关他们什么事,我爱干什么干什么。
华国347年,8月10日,天气雨。
我找到了有意思的东西。
于是我调查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我盯着那人的动向,跟着来到了码头处。
果然,看到了温念初。
她们说了很多很多,说这个世界是一本书。
那个小女孩是作者,要把温念初写死。
于是我抢走了笔记本。
我写死了作者。
我利用笔记本让温念初亲我。
没亲到,又是谢樾!
真想一枪毙了他。
可是枪没在我的手里,真遗憾。
华国347年,8月15日,天气雨。
作者事件之后,绑架她的念头并未消失,反而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的理智。
但我最终没有动手。
我只是沉默地,近乎自虐地潜伏在她周围,注视着她的生活。
我看着她对谢樾笑,那笑容明亮耀眼,是我从未得到过的馈赠。
我看着谢樾自然地为她撑伞,对方指尖掠过她发梢时她也跟着微微脸红。
我看着她望向他时,眼里有光。
两人在无人的街角热吻,牵手跑起来。
那是真的喜欢,毋庸置疑,炽热得灼人。
嫉妒像毒液腐蚀心脏。
我感觉自己很难受。
因为她,是真的很喜欢那人。
即使绑过来了,那些笑容也不会属于自己。
华国347年,8月20日,天气雨。
镜子里的人,既像我,又不像我。
我在模仿谢樾。
学他微笑的弧度,学他说话时不经意的停顿,学他看人时那种温和又疏离的眼神。
多么可笑。
我夜沉瑜竟也沦落到需要窃取另一个男人的影子,去乞讨一点可能的目光。
今天,他收到了一封信。
信封素白,字迹清秀,是温念初的笔迹。
我鬼使神差地截下了它。
信上只有一句话:“希望你能和过去的自己告别。”
……
过去的自己?
哪个过去?
是那个在码头抢夺笔记本、险些吻到她的我?
还是更早之前,那个只懂得用算计和冷漠去靠近她的夜沉瑜?
她不要我模仿谁。
她是要那个真正的,完整的我从她世界里彻底消失。
这种感觉,远比她直白地喊我“疯子”要难受千倍万倍。
疯子至少是一种激烈的情绪,而告别……是一种彻底的抹杀。
我该如何告别?
那把名为“过去”的枷锁早已焊死在我的骨骼上,与我融为一身。
若要告别,岂不是要将我自己也彻底碾碎?
她真是个狠心的大小姐,和最初的她一模一样,说话做事都太果断。
华国347年,8月25日,天气雨。
谢家的人终于向我挑明了真相。
他们说,我不过是他们精心找来的一个替身,一个用来迷惑外界、必要时也可随时舍弃的影子。
怪不得……当初这张脸被谢和划破时,没有人在意。
他们冷眼旁观,任由鲜血和疼痛成为我清醒的烙印。
原来所有的漠视与纵容,都源于此。
一件工具,何必倾注感情?
替身啊……
原来我连拥有自己身份的资格都不曾有。
我所经历的一切,或许都只是为另一个人的剧本铺垫。
这样残缺、虚假的我,好像的确……再也配不上她了。
连仰望都变成了一种亵渎。
怎么办呢?
这颗心依旧会因为念及她的名字而抽痛,可我已经失去了走向她的所有立场。
华国347年,8月30日,天气晴。
算了。
放手吧。
祝你和谢樾,幸福。
念念。
听说你有心脏病,一直没好起来,只要剧烈运动就会一直受到影响。
既然我此生无法以完整的名义爱你,那么至少,让我以最彻底的方式与你告别。
待我死后,请取出我的心脏。
让它代替我,继续在你的胸腔里跳动。
从此你看遍山河盛大,感受四季轮回,哪怕你的每一次心跳,都是我沉默却震耳欲聋的告白。
我的这颗心,从始至终,真切而只属于你。
以后……我的世界也都是晴天了。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