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有组队吗?”
苏晓忽然问道,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手腕上的玩家手环,屏幕上闪过“Z-73主世界风险等级”的字样。
“Z-73主世界的有些区域特别危险,比如城北地铁隧道,里面的丧尸大多是变异的,速度快得能追上摩托车,力气大到能掰弯地铁门,一个人进去,基本就是送命。”
她顿了顿,指着不远处的角落,语气更耐心了些:
“如果你没组队的话,可以去那边的‘组队登记处’看看。那里有很多玩家在找队友,有擅长格斗的,有会修装备的,还有专门负责探路的,大家都是为了在主世界里活下去,没那么多勾心斗角,挺好相处的。”
纪白舟顺着苏晓指的方向看去,角落里的“组队登记处”牌子很显眼,红色的字体在暖白色灯光下格外清晰。
桌子后面坐着个穿黑色西装的工作人员,袖口别着银色徽章,面前的电脑屏幕亮着,上面滚动着密密麻麻的组队信息——
“寻1名医疗玩家,闯城西废弃医院”“缺2名近战,目标城北地铁隧道物资”“长期组队,主打安全区周边探索,接受新手”。
有几个玩家围在桌子旁,一个穿蓝色工装的男生正低头填写表格,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隐约传来;
旁边两个女生互相交换着幸存者卡,指尖在卡片上点着,似乎在确认彼此的积分和通关记录;
还有个戴鸭舌帽的男生在跟工作人员沟通,声音不大,却能听出急切:
“我之前的队友在地铁隧道走散了,能不能帮我找找有没有人愿意带我一起再进去一次?我知道里面有个隐藏物资点。”
苏晓看了眼手腕上的玩家手环,屏幕上跳出“地下实验室副本更新倒计时:72小时”
的提示,她语气带着点歉意:“我得去‘高难度副本区’看看‘地下实验室’的信息了。听说那个副本里有病毒样本的线索,我准备下周组队去闯一闯,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说不定能搞清楚,这世界的丧尸到底是怎么来的。”
她又补了句,眼神里带着真诚的建议:
“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比如怎么查主世界区域风险,怎么兑换适合新手的装备,都可以去问那边的工作人员,他们都是老员工了,态度都挺好的,不会不耐烦。”
说完,苏晓跟纪白舟挥了挥手,粉色的冲锋衣在人群中划出一道轻快的弧线,很快就融入了“高难度副本区”的人流里——
那里聚集着不少装备精良的玩家,手里拿着改装过的消防斧、自制弩箭,讨论声比其他区域更热烈些。
纪白舟站在原地,手里攥着苏晓给的地图,纸质地图边缘被指尖捏得有些发皱。她低头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城北地铁隧道(变异丧尸高发)”“城西废弃医院(医疗物资丰富)”“城南安全区(玩家聚集地)”“城东工厂(装备零件来源)”,每一个标记旁都用小字标注着风险等级和可用资源,清晰得不像她之前熟悉的“混乱世界”。
心里忽然变得清明起来。她之前以为,通关酒店副本就是“逃离”,就是结束——
逃离那个不断循环的囚笼,结束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可现在才明白,那根本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那个她生活了多年的丧尸世界,不是一个孤立的牢笼,而是Z-73主世界这张巨大地图上的一小块。
每个区域都有不同的危险和机遇,城北地铁隧道的变异丧尸背后,可能藏着病毒进化的线索;城西废弃医院的医疗物资里,或许有能缓解丧尸咬伤的药剂;
而每个副本接入点,都不是“终点”,而是一把钥匙,能打开通往更多区域、更多可能的门。
大厅里依旧很热闹。饮品补给站传来硬币投币的“叮当”声,有人买了瓶冰镇可乐,拉开拉环的“啵”声清脆;
装备维修区的砂轮还在“滋滋”地响,火星溅在金属板上,很快又熄灭;
任务发布台附近的玩家们讨论副本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在争论“地下实验室”该走哪条路线,有人在炫耀自己上次通关的战绩,还有人在喊着“缺医疗,来的私”。
可这次,这些声音落在纪白舟耳朵里,却不再是陌生的“玩家氛围”,而是真实的气息——
每个人都在为了活下去而努力:有人攒积分换更好的装备,有人找队友降低探索风险,有人研究副本线索想找到病毒根源。没有谁是真正轻松的,大家都在这残酷的世界里,拼尽全力寻找希望。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幸存者卡,卡片上“纪白舟,积分1800”的字样很清晰,没有玩家Id,却实实在在记录着她的努力。又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大屏幕,Z-73主世界的地图在上面缓缓滚动,“城西安全区”的标记闪着微弱的蓝光,像一颗小小的星辰。
她想起了在酒店里遇到的带婴儿的妈妈,想起妈妈把最后半块饼干喂给孩子时,眼里的温柔和坚定;
想起那些在底层挣扎的幸存者,哪怕饿到眼冒金星,也没放弃寻找食物;想起苏晓说的“互相帮衬”,说“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
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像有团小火苗在慢慢燃烧。
纪白舟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里的地图和幸存者卡,指尖的力度让她找回了真实感。她不再犹豫,朝着物资兑换处的方向走去——
她记得老周说过,那里有适合新手的轻便背包,还有能快速处理伤口的急救包,这些都是她接下来探索主世界的必需品。
暖白色的灯光落在她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光滑的白色瓷砖上。她的脚步很坚定,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和慌乱,眼里也不再是苍白的恐惧,而是多了几分对未来的期待。
走到物资兑换处时,之前接待过她的小雅正好在整理货架。看到纪白舟,小雅笑着打招呼:“来换物资呀?需要帮忙推荐吗?新手玩家的话,轻便背包和基础急救包很实用,积分也不算高。”
纪白舟点了点头,声音比之前更沉稳了些:“麻烦帮我拿一个轻便背包,还有一套基础急救包,谢谢。”
小雅转身去拿东西时,纪白舟的目光落在货架上的一张Z-73主世界详细地图上,地图旁标注着“含隐藏物资点标记,需500积分”。她心里默默记下——等下次攒够积分,一定要把它换下来,那会是她探索主世界的重要帮手。
小雅把背包和急救包递给她,笑着说:“要是想去安全区,出门左转就能看到指引牌,那里有玩家定期组织护送,很安全的。”
纪白舟接过东西,说了声“谢谢”,心里的暖意更浓了些。她知道,接下来的路还很长,还会遇到很多危险,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终于明白,活下去的意义,不只是“活着”,更是为了找到希望,为了守护那些值得守护的人。
她背着新换的轻便背包,手里拿着急救包,朝着安全区的指引牌走去。
纪白舟背着新换的轻便背包,刚走到大厅通往城西安全区的出口,脚步突然顿住。
出口处的电子屏正循环播放Z-73主世界的安全提示,画面闪过“玩家初始记忆载入失败”的故障提示,虽然只停留了半秒,却像根针,猛地扎进她的脑海。
如果……她本来就是玩家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不是什么“错位的Npc”,而是失去记忆的玩家?
是因为某次副本故障,弄丢了自己的玩家身份,才误打误撞成了“原住民”,在丧尸世界里挣扎了这么久?
纪白舟靠在出口的墙壁上,背包带勒得肩膀发疼,却远不及心里的混乱。她掏出幸存者卡,指尖反复摩挲着没有Id的卡片表面,之前觉得这是“Npc”的证明,现在却有了新的可能——会不会是记忆丢失后,系统没来得及给她重新匹配Id?
可这个猜测刚冒出来,就被另一个更尖锐的问题戳破——如果她是玩家,那她为了报仇而记恨的“父母的仇人”,是真的吗?
那些人将她的父母囚禁在他的父母身上做实验,还说她身上所拥有的那种穿越时空的能力是来自于血脉,
这些实验是真实的吗?父母是真实的吗?
如果她是玩家,那这段记忆是系统设定的“剧情”,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父母是真实存在的人,还是副本里为了推动她行动而设定的“Npc角色”?
纪白舟的指尖开始发抖,她想起在酒店里遇到的张姐和孩子,想起老周的憨厚,想起苏晓的热情。
如果她的记忆是假的,那这些人呢?
他们是真实的玩家,还是和她一样,是系统设定的“剧情人物”?
她走到出口旁的长椅上坐下,旁边有个玩家正在和队友视频通话,笑着说:
“上次在地下实验室救我的那个Npc还挺厉害,可惜是系统设定的,通关后就见不到了。”
“Npc”这个词语像重锤,砸在纪白舟心上。
她猛地抬头,看向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那个在组队登记处填表格的蓝色工装男生,会不会是系统安排的“引导Npc”?
那个在装备维修区修斧头的大叔,会不会只是重复“维修”动作的设定角色?
甚至老周,他每次遇到危险都护着她,会跟她分享压缩饼干,会兴奋地跟她聊下一个副本,这些温暖的瞬间,难道也是系统写好的“剧情”?
纪白舟不敢再想下去。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她这么久的挣扎、痛苦、期待,又算什么?为父母报仇的执念,和张姐、老周的情谊,难道都只是系统设定的“玩家任务”?
这样的想法一旦生根,便像疯长的藤蔓般在纪白舟的脑海里肆意蔓延,缠绕着她的思绪。无论她怎么用力甩头,试图将那些关于“玩家身份”与“记忆真假”的疑问压下去,可那些念头总能钻出来,像尖刺般扎在心头,让她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滞涩。
她靠在护送队的车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幸存者卡的边缘,另一只手则习惯性地握着腰间的越王勾践剑——
这柄剑,感觉好像跟着她很久了,是她在混乱世界里唯一的安全感来源。
她眼神恍惚地扫过大厅,有人凑在任务发布台前争论副本路线,有人在装备维修区围着砂轮看新打磨的斧头,每个人的动作都带着对生存的笃定,只有她像个脱轨的齿轮,陷在自我怀疑里打转,心底的迷茫像涨潮的海水,一遍遍漫过理智的堤坝。
可就在这时,掌心突然传来一阵灼痛。纪白舟猛地回神,低头看向手中的剑——
剑身的纹路不知何时亮了起来,原本冰凉的金属表面像被火烤过般发烫,温度顺着掌心纹路往上爬,烫得她指节微微发颤,连手指都有些握不住剑柄。
她下意识想把剑别回腰间,可动作刚做一半,天旋地转的眩晕感突然砸了下来。
眼前的大厅开始扭曲,玩家的笑声、硬币投币的叮当声都变得模糊,耳边只剩下剑身里传来的细微嗡鸣,像某种古老的召唤。
她脚步虚浮,身体晃了晃,急忙伸手想去抓旁边的金属椅子——
那椅子就在三步外,椅面还留着玩家坐过的余温,只要抓住它,或许就能稳住身形,驱散这突如其来的眩晕。
可指尖还没碰到冰凉的椅腿,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裹住了她。
她能看到老周在不远处朝她冲来,嘴型像是在喊“林医生”,能看到周围玩家纷纷停下动作,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可她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从指尖到手臂,再到整个躯干,像被晨光蒸发的雾气,一点点消散在空气里。
最后一眼,她看到老周扑到她消失的地方,双手空空地攥着空气,眼里满是焦急。
紧接着,眼前的光亮彻底褪去,失重感消失,双脚稳稳落在了熟悉的地面上。
掌心的灼痛还在,甚至顺着手臂蔓延到胸口——
她低头。
周围是昏暗的光线,破碎的展柜玻璃反射着微光,墙上“1号展厅”的木牌虽然蒙了灰,却依旧清晰。
她回来了。
纪白舟靠在冰凉的展柜上,慢慢松开越王勾践剑,看着剑身的云纹渐渐暗下去,身上的灼热感也缓缓消退。
好像刚才经历的就是一场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