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还有刚才何小姐看过的几件,都包起来吧,记我账上。”
何珠微微一怔,连忙婉拒。
“周夫人,这太破费了,不合适……”
“一点见面礼,不必推辞。”
沈清韫轻轻抬手,打断了她的话,笑容依旧,话锋却微微一转。
“我听临渊提起过,最近……你的战绩可是厉害。”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和探究。
商场如战场,周家能在海市屹立不倒,沈清韫本人就绝非等闲之辈,她欣赏有能力和手段的人,尤其是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
何珠心中了然,这是来自周家实质上的太后对她的初步考察。
她谦逊地笑了笑,语气却把握着分寸。
“您过奖了。不过是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再加上一点运气,和……朋友的一点帮助。”
她巧妙地模糊了周临渊的作用,既点了情分,又不显得完全依赖。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沈清韫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临渊那孩子,眼光倒是比我想象的要好一些。他身边啊,以前围着的都是些莺莺燕燕,花架子居多,像何小姐这样有魄力、能做实事的不多。”
这话听起来像是夸赞周临渊,实则是在肯定何珠。
并将她与周临渊过去的莺莺燕燕区分开来,暗示了她进入周家视野的资格。
何珠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清明如镜。
沈清韫的欣赏,是建立在她的战绩和价值之上的。
如果她还是那个被徐明川骗得团团转,自身一无所有的何珠,恐怕连得到对方一个眼神的资格都没有。
“周夫人谬赞了,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何珠微微低头,姿态放得足够低,却又不失风骨。
沈清韫似乎对她的反应颇为满意,又闲聊了几句关于时尚和近期经济趋势的话题,何珠均能接上话,并且见解独到,既不刻意卖弄,也不露怯。
最后,沈清韫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年轻人有事业心是好事。以后常来家里坐坐,陪我说说话。临渊那边,你也多费心。”
考察意味十足,甚至带点准婆婆式的嘱托。
她微微抬着下巴,似乎在等待何珠接住这个赏赐。
何珠微笑着应下,目送沈清韫在助理的陪同下优雅离开。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转角,何珠脸上完美无缺的笑容才缓缓收敛起来。
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野心勃勃的光芒。
周夫人的欣赏?
周家未来的门槛?
周临渊身边的位置?
这些在别人看来或许是梦寐以求的终点,但在她何珠眼里,这些或许都只是……垫脚石而已。
沈清韫以为看到的,是一个有能力有手段的女人。
或许能配得上她儿子,能辅助周家事业,更能孕育周家孙辈的儿媳候选人。
但谁又真正清楚呢?
她的野心,早已不止于成为一个豪门阔太,更不止于仅仅拥有一个明珠科技。
周临渊或许是她目前重要的盟友和跳板,周家的资源也是她亟需借助的力量。
但她的最终目标,是建立起一个任何人都无法再轻易撼动,能让她绝对掌控自己命运的商业版图。
是要让所有曾经轻视、伤害、背叛过她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至于感情?婚姻?
那或许是计划的一部分,但绝不是最终目的。
她接过店员递过来的,由沈清韫买单的购物袋。
手感细腻昂贵,却轻飘飘的,仿佛没有任何重量。
就像周家抛出的这点认可和善意,于她而言,只是沿途可以利用的资源之一。
她的路,还很长。
她的目标,在更高更远的地方。
……
海市远郊,一处依山傍水的新开发别墅区。
这里远离市中心的喧嚣,空气清新得带着草木的甜香,远眺是连绵起伏的苍翠山峦,近处有蜿蜒的清澈溪流穿过。
何珠亲自开车,载着父母来到一栋白墙灰瓦、带着大大庭院的新中式别墅前。
“爸,妈,到了。”
何珠停好车,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替二老打开车门。
何父何母一下车,就被眼前的景致吸引住了。
别墅外观雅致,不像市区楼盘那般咄咄逼人,更难得的是院子极大,用低矮的木栅栏围着,土地平整而肥沃。
“珠珠,这是……”
何母有些惊讶地看着女儿。
“给您二老买的。”
何珠挽住母亲的手臂,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以后就在这里养老吧。市区太吵,空气也不好。这里安静,环境好,最适合休养。”
她拿出钥匙打开院门,引着父母走进去。
院子一角已经贴心地搭好了一个爬满葡萄藤的廊架,下面放着石桌石凳。
旁边还开辟出了几垄整齐的菜畦,泥土都是新翻过的,散发着湿润的气息。
“爸,您不是一直念叨着想有个地方种点不打农药的蔬菜吗?这几垄地都归您了。想种黄瓜、西红柿、小青菜,都行。”
何珠指着菜畦,对父亲说。
何父看着那几垄散发着泥土芬芳的土地,推了推眼镜,严肃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好,好!这地不错!回头我就去弄点种子来!”
何珠又指着院子另一边一个造型别致的鸟舍和几个悬挂着的空鸟笼。
“妈,您喜欢养花养鸟,这边阳光好,我让人给您砌了几个花圃,种月季、兰花都行。鸟笼子也准备好了,到时候我们去花鸟市场,挑几只您喜欢的画眉、鹦鹉,听着鸟叫,打理打理花草,多惬意。”
何母看着这一切,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她抓住女儿的手,又是感动又是心疼。
她跟丈夫就这一个女儿,那些年不知道受过多少闲言碎语,可现在看,谁说女儿比不上儿子的?
“你这孩子……得花多少钱啊……我跟你爸住原来的老房子就挺好的……”
“妈,”何珠反握住母亲的手,声音很轻却坚定,“钱挣来不就是花的吗?只要您跟爸身体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花多少钱都值得。以前是我没能力,让你们跟着我操心受苦。以后不会了。”
她看着父母脸上那真正放松下来的带着对未来生活期盼的神情,心里那块压了太久的大石头,仿佛终于松动了一些。
上辈子,父母为她愁白了头,为她受尽屈辱,最后不得善终。
这辈子,她拼尽全力夺回一切,不就是为了能让他们安享晚年,免于忧惧吗?
这栋别墅,这方院子,就是她为他们打造的避风港。
也是给她自己一个远离是非的世外桃源。
在这里,父亲可以卸下一身教书育人的严肃,安心侍弄他的瓜果蔬菜。
母亲可以放下所有家务操劳,尽情享受莳花弄鸟的闲趣。
阳光暖暖地洒在院子里,落在父母欣喜而满足的脸上。
何珠站在一旁,看着父亲已经开始规划哪块地种什么菜,母亲则在讨论该养什么花,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这种用权力和金钱换来的,最朴素的安稳与幸福,或许才是她一路挣扎向上,最根本的动力和最想要的战利品。
至于商场上的腥风血雨,就由她独自去面对吧。
父母只需在这片她亲手打造的天地里,岁月静好,颐养天年。
“老何,谁说女儿不行的,我真想让那些人看看咱们女儿多有能耐,他们的儿子还在啃老呢!”
在何珠看不见的地方,何母一脸骄傲的冲着丈夫说。
何父推了推眼镜,严肃的点点头。
“不仅儿子啃老,还要带着媳妇孙子一起啃老!单位里的老刘,一把年纪了,退休工资全补贴给儿子一家,还要出去补习班里找工作,人才六十多都老得不像样子!”
说起这个,何父更加扬眉吐气。
当年夫妻两个本来就是高龄要的孩子,而且只要了这么个女儿。
有些人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总是当面或者背后蛐蛐。
话里话外一个女儿不保险,等到女儿嫁人了就是别人家的了,以后还不是没人养老送终。
总之就是见不得他们宠爱自己唯一的女儿。
简直是脑子有病,还是老师呢,更有的自己都是女人,还看不起女孩儿。
何父何母不善于跟人争执,总是面上笑呵呵,回到家加倍对女儿好。
“你说我要不要发个朋友圈,或者发抖音?”
何母越说越兴奋。
迫不及待要炫耀,被何父拦住。
“先别急,跟亲近的说说也就罢了,那些眼红的别让他们知道,省的来借钱。”
“你说的是,我差点就忘了这茬了!”
老两口说得热闹,何珠躺在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严格来说,这一层都是属于她的,看着父母脸上露出的久违的轻松,她也觉得很踏实,很温暖。
以后这个家,就像是她汲取能量的地方。
之所以把父母安排在海市养老,何珠也是有过考量的。
她目前几年肯定要呆在海市,而且父母的身体,尤其是父亲的,上一世之所以发展那么快,她也不知道原因到底是什么。
所以只能把父母放在近处,定期复查指标,有所预防,她才能放心。
……
晨曦微露,城市还未完全苏醒,周临渊的车已经停在何珠楼下。
他今天没穿西装,一身简约的深色运动装,少了平日的商界精英气场,多了几分清爽利落。
何珠下楼,同样是一身便于活动的运动打扮,素面朝天,长发束成马尾。
本就娇艳的脸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小了,像个大学生,根本看不出在谈判桌上的锐利。
“周总今天很休闲。”
何珠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随口调侃。
“爬山穿西装,像什么样子。”
周临渊发动车子,侧头看她一眼,嘴角微扬,“今天没有周总,只有周临渊。”
车子驶向市郊的山麓。
何珠并没有告诉周临渊她给父母搬家的事,她觉得两个人不管关系有多近,总是需要有自己的个人空间的。
一路上,两人聊的大多是工作琐事和行业动向,像默契的盟友,气氛轻松却保持着安全距离。
抵达山脚,清晨的空气带着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
这座山不算陡峭,但台阶蜿蜒,绿树成荫,是不少市民周末锻炼的选择。
开始的一段路,两人体力都很好,步伐轻快,甚至带着点较劲的意味,一前一后,谁都不甘落后。
呼吸逐渐加重,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周临渊刻意放缓了半步,落在何珠侧后方,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她被汗水微微濡湿的鬓角,和因为运动而泛红的脸颊,眼神深邃。
“累了可以慢点。”
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些。
“小看谁呢?”
何珠回头瞥他一眼,眼神明亮,带着不服输的劲头,脚步反而加快了些。
周临渊低笑,快步跟上。
行至半山腰一处视野开阔的平台,何珠微微喘着气,停下来休息,双手撑在膝盖上。
周临渊递过一瓶拧开盖子的水。
“谢谢。”
何珠接过,仰头喝了几口,水流过纤细的脖颈。
周临渊站在她身旁,极目远眺。
山下城市轮廓渐显,晨光铺洒,云层被染上金边。
“有时候站在高处看看,很多缠在心里的琐事,好像也就没那么要紧了。”
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
何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嗯了一声:“站得高,才能看得远。所以必须不断往上爬。”
“一个人爬,不累吗?”
周临渊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不再掩饰其中的探究和认真。
何珠喝水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盖上瓶盖。
“习惯了。而且,我现在不是一个人在爬。”
她指的是公司团队。
周临渊却摇了摇头,“何珠,你知道我指的不仅仅是生意。”
气氛有片刻的凝滞,只有山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两人继续向上爬,沉默了一段。
台阶逐渐变陡,何珠的呼吸越发急促,脚步也慢了下来。
在一处特别陡峭的石阶前,她脚下微微一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