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此时轻声叹息,目光落在皇上身上:
“皇帝,富察贵人怀着皇嗣,此事又是无辜受牵连。”
“依哀家看,就按照嫔位的规格下葬吧,也让她走的安心些,也不算亏待了皇嗣。”
皇上摩挲着手中的念珠,沉默片刻,妥协道:
“一切依皇额娘的意思。”
“只是追封…..就免了吧。”
眼见皇上同意,乌雅氏的面色缓和不少。
她当然知道皇帝不想这样做,可富察氏毕竟曾怀有龙裔。
如果这点体面都不留,只怕会后宫的女人都会人人自危。
她不仅仅要为皇上考虑,更要为后宫的安宁考虑。
皇上转头又看向游离在事态之外的华妃,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道:
“事情发生在你宫里,虽说是下人犯错,但你管教不严,也难辞其咎。”
他的话虽重,可语气却算不上多严厉。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
“只是你近来打理后宫也辛苦,怕是精力跟不上了。以后协助皇后六宫的事情,就交与瑜嫔吧。”
在场的众人都一阵错愕,皇后连忙劝道:
“可瑜嫔妹妹只是个嫔位,这样做只怕是不合适…..”
皇上点点头,像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自言自语道:
“皇后说的不错,是朕考虑不周了。只是嫔位的话,管理起下人来,难免有人不服。”
华妃也赶忙附和道:
“是啊,而且瑜嫔的资历也实在不适合……”
对于这件事,乌雅氏也是一副不赞同的表情看向皇上。
可他一概充耳不闻,思索了片刻后提高了音量,让满殿的人都听得清楚:
“苏培盛,去传朕的旨意,晋封瑜嫔为瑜妃,着协理六宫之权。”
说完,他才满意道:
“这样宫里的人就不会因为位份,而看轻了她。”
嫔妃都哑了声,只有太后出口劝道:
“皇上…..”
可她的声音刚出来,皇上的眼神就冷冷的扫了过来,像是无声的威压。
乌雅氏见他心意已绝,知道她再继续劝阻也不过徒劳,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来。
安陵容见局势已定,忙屈膝跪地:
“谢皇上隆恩,嫔妾必不负皇上期许!”
皇上“嗯”了一声,就大步流星出了翊坤宫。
他已经很照顾年世兰了,既没提“谋害皇嗣”的罪名,更没有重罚。
全是看在年羹尧的份上,若换了旁人,哪管三七二十一,早被他打进冷宫去了。
皇上走后,安陵容抬头望向宜修,只见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像是无事发生。
可安陵容知道皇后此刻定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一向稳操胜券的她,也有马前失蹄的时候。
皇后走上前几步,对着安陵容笑道:
“瑜妃,往后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有请教本宫,你性子素来乖巧懂事,本宫日后也能轻松些了。”
“至于封妃的日子还得等皇上的意思,你也别着急,这些日子好好照顾六阿哥,等着就是了。”
刚失去权力的华妃听着宜修的话脸都绿了,她一改刚刚委屈巴巴的模样,恢复往日强势的模样:
“既然事情都解决了,还请皇后娘娘和瑜嫔先回去吧,嫔妾也乏了。”
待翊坤宫剩下的都是自己人后,华妃气得抓着头发,尖叫了起来:
“啊——!贱人!!这安陵容就是存心的,难怪好端端的这贱人怎么对本宫这么谄媚,原来在这等着呢。”
她一边说一边抄起方才席间的碟子往墙边砸去:
“还有皇后那个贱人,封妃的事情还没定下来,她就上赶着瑜妃瑜妃的喊,诚心找本宫的不痛快。”
华妃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忽然毫无征兆的吐了出来。
“呕——”
颂芝见状连忙上去帮华妃顺气。
待华妃好不容易吐完后,她激动的一把抓住颂芝的衣袖,有些不可置信的说:
“颂芝,本宫刚刚吐了.…..会不会是……你快去找人请太医!快去!”
颂芝也反应过来,可还没等欣喜一阵子,她也不受控制的跟着“呕……”了出来。
殿内刺鼻的气味愈发明显,华妃这才想起来,富察贵人还没收拾走。
刚刚的呕吐,是因为尸体在屋里闷久了散发的恶臭导致的。
华妃忙拿帕子掩住口鼻,拉着颂芝逃也似的去了里屋,路上还不忘骂道:
“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去收拾了!!要是敢让本宫看见什么不干净的,本宫饶不了你们!”
回到钟粹宫的安陵容径直走到桌边,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一连喝了几杯,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宝鹊更是夸张,不知道时候已经喜极而泣了,声音都是按耐不住的激动:
“娘娘,皇上说要封您为妃,您才进宫多久,这,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先例。”
安陵容抬眼向宝鹊,眼底没有半分雀跃,反而有些沉郁。
宝鹊也察觉到不对劲,她愣了愣:
“娘娘,您怎么了?皇上封妃,您不高兴吗?”
安陵容将空了的茶盏放下,冷静的说:
“皇上是说了,可是册封礼没行,印信没接,连具体的日子都没定下来。”
她回想起前世那个耻辱的封号,那个孩子,痛苦的抱着头蹲下。
宝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着安陵容痛苦,她也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她陪着一起蹲下,沉默的轻抚安陵容的背脊。
好半天安陵容才缓过来,恢复往日的冷静。
她抬起头,慢慢的走到窗边,捋清思路道:
“皇上今日只怕说的是气话,太后、皇后虽然没表态,但看样子,是不希望本宫封妃。”
“就算没有当场说,私下也会多加阻挠。现在唯一能靠得住的,也只有皇上了,看他对本宫还有几分真心。”
宝鹊这才如梦初醒,忙说道:
“是奴婢糊涂了,没想到这些。”
安陵容轻轻摇头,又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
“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这种时刻,越不能心急。”
她陪伴皇上多年,当然知道他最喜欢的就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若是对权力的渴望太过明显,反而会惹了他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