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板砖带着风声,力道十足,结结实实落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鲜红的血顺着额角蜿蜒而下,染红了半边白须和道袍。
“你……”
黎莫峰踉跄后退,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脚下一软,膝盖一弯,一屁股跌坐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捂着脑袋,满脸惊怒,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完整的字句。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厅中一片死寂,唯有香炉里的灰烬微微颤动。
下人们低着头,不敢直视,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谁也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张妈妈竟敢动手行凶!
沈茉轻轻拍手,嘴角微扬:
掌声清脆,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刺耳。
“看,这不是应验了吗?血光之灾。”
她歪了歪头,笑意盈盈,像是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好戏。
见他又要发火,她装出一副委屈样:
眼眸微红,肩膀轻颤,声音也低了几分:
“没办法,你太招人嫌了。我家嬷嬷看不下去,替我出口气罢了。怎么?你算不到自己会被人打?”
她语调轻柔,却句句带刺,直戳黎莫峰最不堪的软肋。
黎莫峰脸色铁青,彻底没了高人风范,捂着头怒吼:
“你这妇人——定是被邪祟附体!”
他的声音因疼痛和愤怒而扭曲,额上青筋暴起,完全失去了平日的从容与威严。
“哎哟?”
沈茉夸黎地捂住嘴,眼里满是讥讽:
“我揭穿你装神弄鬼,你就说我被鬼上身?啧啧啧,那接下来是不是该把我绑起来,烧死以除邪祟?”
她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了半步,似怕被牵连,实则笑意更深了几分。
一句话堵得黎莫峰哑口无言。
可他越气,头上的伤就越发疼痛,血流得也越凶,鲜红的血液从指缝间不断渗出,一滴一滴顺着脸颊往下流淌,滑过下巴,落在衣领上,迅速晕开一片暗红的痕迹。
原本还算清秀的脸庞,此刻被鲜血糊得斑驳不堪,发丝黏在额角,眼神因愤怒和疼痛而扭曲,整黎脸瞬间变得狰狞可怖,仿佛被血染过的厉鬼。
“黎半仙,别演了。”
沈茉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平静中带着几分怜悯,她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许凌云身上,声音诚恳而清晰:
“侯爷,你要觉得我被妖魔缠身,我也理解。
毕竟人心有惧,总爱寻个由头来解心结。
可你也不能为了省下几个铜板,就随便拉个江湖骗子来糊弄自己吧?
你好好想想——他哪件事真正说准了?
他算得出今日会被人打得头破血流吗?
连自己要挨打都算不到,还敢信口开河,说我吸走了大家的运气,害得整个府里都没饭吃?
这种话,骗三岁小孩都嫌编得不像。”
这话一出,人群还未反应,许娇娇便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挺着高高隆起的大肚子,步履有些不稳,满脸怒气地冲到沈茉面前,指尖几乎要戳到她的鼻尖:
“别人没饭吃,就你沈茉天天吃得油光满面,有肉有菜,难道不是事实?你敢说这跟你没关系?分明是你暗中作祟,现在还敢嘴硬狡辩,真是不知廉耻!”
“哎哟,我的大小姐,”沈茉扫她一眼,嘴角微微一扬,慢条斯理地抬起手,慢悠悠理了理袖口,仿佛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你就算不顾自己,也该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积点德。
你可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讲,有些罪业,可是要报应在儿女身上的?
今日你这样口出恶言,日后若那孩子落地不顺,或是性情乖戾,可别怪没人提醒你。”
她顿了顿,目光缓缓下移,盯着那圆鼓鼓的肚子,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不过我看你这肚子,圆得像面鼓,一点棱角都没有,一看就是怀的闺女。跟我儿媳妇怀第二胎那会儿一模一样,当时大夫都说像,结果呢?生下来果真是个丫头。”
“你少在这胡说八道!”
许娇娇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紧紧攥住裙角,脸色由红转白,呼吸急促:
“我怀的是小侯爷!是嫡长子!不可能是女儿!你这是嫉妒我有孕在身,故意咒我!”
话音未落,边上几个年长的妇人也按捺不住,七嘴八舌地开了口:
“老话说得好,‘肚尖生男,肚圆生女’,这话可不是瞎讲的。她这肚子又圆又满,像口锅似的,十有八九是丫头。”
“对啊,我当年生我那闺女的时候,肚子也是这样,滚圆滚圆的,一点棱角都瞧不见。”
“可不是嘛,生儿子的肚子都往前顶,像尖葫芦。她这形状,一点锐气都没有,肯定是女胎,错不了的。”
“就是,这种圆滚滚的,还能是儿子?骗鬼呢!”
一句接一句,你一言我一语,吵得许娇娇耳膜发胀,脑袋嗡嗡作响。
她脸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手死死抓着衣角,指节泛白,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怎么可以生个赔钱货?
!
她可是许家精心挑选的媳妇,进府就是为了生下继承爵位的小侯爷!
她肚子里的,必须是儿子!
不可能是女儿……
绝对不可能!
罗娇娇气得牙齿紧紧咬住,嘴唇都泛了白,一双眼睛怒火中烧,死死瞪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颤抖地吼道:“你们瞎说什么呢?一个个嘴里没句好话!我还能生儿子,凭什么嫉妒我?我可是特意去请大师算过的,这胎铁定是个男孩,绝不会错!”
“等等……该不会你找的,就是那个江湖骗子黎大师吧?”
沈茉听到这话,嘴角微微一勾,咧嘴冷笑一声:“呵,还真是黎莫峰?要是真找了他,那你可真是被骗惨了。都这把年纪了,还信这种满嘴胡言、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你脑子里装的到底是浆糊还是稻草?真是笨得让人无话可说。”
这话如同一把利刃,直戳罗娇娇心口。
她当场脸色骤变,由红转青,额角青筋暴起,手指攥得指节发白,胸口剧烈起伏,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因为她找的——偏偏就是黎莫峰。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黎莫峰猛地从角落里跳了出来,满脸通红,胡子乱颤,挥舞着手中的桃木剑,大声吼道:“你懂什么?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是道士还是我是道士?当初我给罗夫人看相,肚子形状尖尖向上,分明是男胎之象!我还亲眼看见一朵金莲从天而降,莲心托着一个小娃娃,那可是‘莲花贵子’来投胎啊!这可是大吉之兆,明明就是儿子!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