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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都市言情 > 暖青寒 > 第一百三十五章 鲥鱼吃出了银子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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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鲥鱼吃出了银子味

摇光阁和摇光姑娘,并称京师两大传奇。

阁主摇光姑娘,无人知晓她的来历,仿佛一夜之间现身京师,又仿佛一夜之间就已名声大噪。

传闻她琴技绝世、舞姿倾城,却从不轻易见客。越是神秘,越是引人探究。据说即便奉上三千两茶金,也不过是隔着屏风遥遥望她一眼,说上几句不到半盏茶时长的闲话。

那些曾花了重金隔屏一见的贵公子都说,摇光姑娘美得不似凡间物,她的秀发比螺子黛更黑,衣裙比江南烟雨更素,肌骨比琉璃盏更剔透。

灯火朦胧下,屏风掩映后,她似远又近,疏离飘渺,那一身浑然天成的气韵,如琉璃玉人般——脆弱而高贵,教人既想捧在手心细细呵护,又不敢轻易触碰。

那不学无术的纨绔还当场吟了一句诗:“疏离如云间月,脆弱如琉璃冰。”

若想踏入她的雅室,听她为你独奏一曲,独舞一支,与她闲话片刻,只怕是倾尽家财,也未必能够进得去。

京师中的贵公子们无不为她痴狂。都说若能得摇光姑娘看上一眼,与她说上半句话,便如飞升云端,飘然欲仙——哪怕立时死去,也心甘情愿。

京师另一传奇,便是她的摇光阁。

见惯了京城苍劲恢弘、富丽堂皇的亭台楼阁,这座浸润着江南气韵的所在,却自成一派清雅风致。

摇光阁的一景一物,都带着一种新鲜而高级的陌生气息。入门仿佛一步就从北地京师跨入了烟雨江南:眼前是水汽氤氲的潺潺细流,仿若夜泊秦淮的旧时画舫,烟波朦胧的水墨长幅,这里像是一方出世离尘的雅境。

即便是花草,也不似京中豪楼惯以牡丹、芍药彰显着富贵之气。翠竹倚着石桥,芭蕉映着粉墙,幽兰静吐清芳,一景一物,围合出四时雅趣。不见金镶银饰的梁柱器皿,触目所及,唯有原木、修竹与素石,雅意沁入骨髓。

贵公子们都说,在摇光阁中,连风声、水声、竹叶声,也自带一番清逸风雅。

新奇,生动。

这哪是寻常酒楼?分明是一座红尘之外的风雅之地。

摇光阁自称,此楼只为寻觅天下知音,献上世间至美之音。

可豪掷千金的贵公子们,却只想成为摇光姑娘红尘中唯一的知音。

这群狂蜂浪蝶之中,对阁主摇光最魂牵梦萦的,当属钟诚之子——钟宝顺。

钟宝顺近来的日子,是过得有滋有味又柔肠百折。

有滋味的是:父亲钟诚出远门办事,要月余才会归家。这些日子他无拘无束,既没人催他读书,也没人管他行踪,过得不知多自在。

并且,他想怎么花银子就怎么花,母亲在银钱上从未短缺过他。

母亲向来耳根软,好说话,只要他不去温府,不与温公子厮混,便对他百依百顺。

他不明白母亲为何如此忌惮温家,只隐约察觉,她每每提及温公子时,眼中似藏着一股极深的恨意。

其实他倒是一心想与温公子相交,奈何对方根本瞧不上他。

虽说温老爷待人还算宽厚,可他那一双儿女却眼高于顶——在他们眼中,钟家终究是个下人。

倘若温公子肯提携一二,他又何至于至今仍被京师的上流公子圈排挤在外?

唉!

纵是阁老府上大管家的儿子,他依然迈不进京师上流公子圈的门槛。

令他柔肠百折的,便是手里这永远不够花的银子。

父亲远行,母亲对他极尽纵容,钱箱任其取用,从无约束。可他即便挥霍无度,与那些世代簪缨、挥金如土的贵胄子弟相较,仍是九牛一毛,只衬得自己局促可笑。

如今,能否迈入京师上流公子圈,就看他有没有本事在摇光阁做到两件事:

其一,尝遍闻名遐迩的“四绝”奇馔。

其二,能独启一坛阁中秘制的摇光醉。

若能进而得摇光姑娘允准,入雅室见上一面,乃至共饮一杯、听她独奏一曲,那便是令京师上流公子圈艳羡至极的殊荣。

到那时,他钟宝顺,才真真正正算是名副其实的京师贵公子。

今日他揣了满满一兜银票,要再去试一试,能不能敲开摇光雅室的门。

“宝哥儿,”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急急追出来,“眼看就快用饭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钟宝顺不耐烦地回头:“母亲,您整日唠唠叨叨,实在烦人。我不在家用饭,自有好去处。”

这妇人是钟宝顺的母亲、钟诚之妻马氏。她一把扯住儿子的衣袖,软声哄道:“你爹临走前千叮万嘱,要我看着你,少出门生事。你这几日天天喝到深更半夜才回,今日莫要出去胡乱晃荡了。”

马氏见指向小厨房,“你说想吃鲥鱼,娘特意托人买来了最新鲜的,正用火腿、脂油细细蒸着呢,鲜气都出来了。听话,莫出去了,在家陪娘用饭。这鱼可贵得很,娘托人花了大价钱才得来这几条,今晚全蒸给你吃。”

听到鲥鱼,钟宝顺便想起昨日在摇光阁尝过的那道鲥鱼,至今唇齿留香。

可惜他囊中羞涩,四绝奇馔只能品一样,马氏提及鲥鱼,反倒是激起了他莫名的羞耻感。

钟宝顺猛地甩开马氏的手,语带讥诮,“您懂什么!鲥鱼的鲜美就在鳞下之脂,得带鳞清蒸才是正理!您用那么多火腿脂油,喧宾夺主,真是暴殄天物!”

“您知道鲥鱼真正的吃法是什么吗?”

面对那些贵胄公子哥,他天然矮上一截,可对着家里见识有限的母亲,他可是底气十足:

“我吃的鲥鱼,名为——玉版鲥鳞脍。此鱼必取清明前镇江洄游之鲥,此时最是肥美。为求一口鲜润,不惜以快船层层冰封,千里急送京师——您可知光是耗冰,便需多少银钱。”

“这鱼得用特制的银镊子,把鳞片一片片雕成牡丹花的模样,再拿滚烫的鸡油分三次淋透,才能酥而不腻、入口即化。”

“这鱼肉得片得薄如蝉翼,岂能像您这样随意乱蒸!那得先用冰镇花雕稍稍腌过,再小心铺在西湖莼菜上,顶层撒烤松子、金橘丝才算完工!”

“要佐配绍兴梅子酱、吴县嫩笋尖,及金山寺僧所渍的佛手柑丝一起吃。一匙舀下,莼菜柔滑、鱼脍清鲜、鳞片酥脆,会同时在口中绽开。”

钟宝顺面露炫耀,“先听鳞片轻裂的脆响,再品鱼脍的冰甜,末了回味那一缕佛手柑的幽香微酸。那滋味...您怕是都想象不出。”

其实他也没吃出这些雅味,这是席间贵公子向阁中侍女打听来,又当作谈资,显摆给他听的。

他只能强装会吃、懂吃,频频点头称是。

实则是他只吃出了银子味。

一百两银子一道!天老爷,这京师里有几人吃得起!

但贵公子说,只有体面尊贵的人,才会懂吃什么、怎么吃!

今日那群公子还说,要一起去尝摇光阁独门酿制的“摇光醉”——京师别处可是喝不着的。

每日仅售十坛,须提前三日预订。

三百两一坛!

他也硬着头皮订了一坛。

若今晚不去,岂不成了全场笑柄?往后还怎么迈入那个圈子!

马氏听得云里雾里。吃条鱼竟如此麻烦?这般折腾,还能吃到几口正经鱼肉?

“宝哥儿...”她还想再劝,儿子却早已甩手径自往外走了。

“您那俗蒸鲥鱼,留着自己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