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赵衍周身的气息骤然冷冽，灵剑又往前递了半寸，划破了阿念的衣领：
“那些年，我画的所有符箓，是不是都被赵家……用来铺路了？”
她语气轻飘飘的，却陡然一转：
“赵家拿着我的符箓肆意敛财，他们作恶也就罢了，你为何也要瞒着我？”
阿念被剑气锁得动弹不得，胸口剧烈起伏，嘴唇颤抖着，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赵衍冷笑一声，左手掐诀，之前丢在地上的雷火符突然亮起红光，化作几道火绳缠住阿念的四肢。
与此同时，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困神符，挥手贴在阿念眉心。
“奉命行事？”赵衍俯身，声音压得极低，“那我倒要问问你，当年我的身世，是不是也和‘奉命行事’有关？”
原本赵衍还没这么肯定，可阿念第一眼见到她便是恐惧，这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符箓的灵力瞬间侵入识海，阿念浑身一颤，眼神开始涣散，却仍咬着牙不肯开口。
赵衍也不着急，只是收回灵剑，倚着树干静静等着，困神符的效力会慢慢瓦解心神，她有的是时间，从阿念嘴里挖出当年的真相。
林间的风卷着雾气掠过，阿念被困神符压制得浑身瘫软，眼神涣散如蒙尘的玻璃，可牙关依旧咬得死紧，哪怕唇瓣渗出血丝，也不肯吐出一个字。
赵衍倚在树干上静候片刻，见她这般硬撑，眼底最后一丝耐心也散了去。
她抬手毁去阿念身上的符箓，指尖凝起一缕淡金色的灵力，这是她从藏书阁令牌中领悟的基础搜魂术，虽不及高阶术法霸道，却足够撬开一个心神已乱之人的识海。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便自己看。”赵衍声音平静，可指尖的灵力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径直点向阿念的眉心。
灵力触到眉心的瞬间，阿念浑身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喉咙里溢出痛苦的呜咽。
而赵衍的意识则顺着那缕灵力，瞬间坠入了阿念的识海深处。
眼前的画面骤然切换，不再是迷雾林的湿冷，而是暖阁里熟悉的沉香气息。
第一个场景里，三岁的赵衍正坐在铺着软垫的矮凳上，眼上覆着一层青绫，小手攥着一支断了尖的炭笔，在宣纸上胡乱涂鸦。
阿念站在一旁，手里捧着新磨的朱砂，目光落在那截青绫上，带着几分复杂的怜悯。
不远处，祖父晖明背着手站在窗边，看似在看庭院里的海棠，眼角余光却频频扫向赵衍，那眼神里除了对幼童的温和，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像在打量一件尚未成型的珍宝。
画面快进，赵衍七岁那年，第一次握剑。
木剑比她的小臂还沉，她练得虎口开裂，鲜血染红了剑柄，却没掉一滴泪。
阿念在一旁递帕子的时候，偷偷抬眼看向廊下的晖明，那时晖明眼中的赞赏几乎要溢出来，可转瞬又被更深的贪婪取代，低声对身旁的夫子说：“筋骨是块好料，就是眼睛……可惜了。”
赵衍忍不住攥紧手指，她一直以为幼年时祖父对她的严苛是为了让她变强，却从不知，那份赞赏背后藏着这样的权衡。
下一个画面，是她十岁初学画符的那天。
按常理，初学者连符纸都难握稳，可她第一次落笔，朱砂便顺着灵力的轨迹，完美勾勒出一品清心符的纹路，符成的瞬间，还泛出了罕见的莹光。
夫子惊得手里的戒尺掉在地上，阿念也愣在原地，而晖明闻讯赶来后，盯着那张符纸的眼神，像是饿狼见到了肥肉——有欣喜，有激动，还有一丝一闪而过的痛心。
赵衍那时只当祖父是为她的天赋高兴，此刻从阿念的视角看去，才懂那“痛心”根本不是为她，而是在可惜这天赋竟然不是赵家的血脉。
紧接着，画面里开始频繁出现递符箓的场景。
每月十五，阿念都会准时到赵衍所在的万剑宗小院，接过她熬夜画好的符箓，有时是驱邪符，有时是聚灵符，后来甚至有三品的护心符。
每次接过符箓，阿念都会仔细清点，然后转身就往晖明的书房去，将符箓双手奉上。
有好几次，赵衍在画面里看见阿念站在书房外，听着里面晖明和其他族人谈论“用这些符换了多少灵石”“哪家宗门又来求购高阶符”，她的手指会下意识攥紧衣角，似乎在纠结什么。
可最终还是离开了，像什么都没听见。
赵衍的指尖微微发冷，原来从那时起，她画的每一张符，都成了赵家敛财的工具，而她儿时就接触的阿念，也这样瞒着她。
画面继续跳转，停在一个深夜的房间里。
阿念坐在桌前，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信纸，脸色发白，指尖不住地颤抖。
信纸的内容赵衍看不清楚，但从阿念焦虑的神色里，能猜到那上面写着让她不安的事。
她对着烛火坐了半宿，最后还是将信纸烧了个干净，只在灰烬旁低声喃喃：“家主自有安排，我照做便是……”
赵衍挑眉，有些好笑，阿念分明早就察觉了不对，却选择了自欺欺人，将所有疑虑都压在心底。
不过，赵衍也理解，毕竟她忠心的从来不是赵衍，而是给她饭吃、给她身份的赵家。
最后一段画面，是前几日的赵家祖宅。
晖明坐在主位上，脸色难看，手指重重敲着桌面，对阿念吩咐：“剑安宗珍藏阁有个温家五少爷，画的五品符威力堪比六品，你去一趟，把他的符箓全买回来，一张都不能少，必须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阿念当时似乎愣了愣，问：“家主，咱们府里的符箓够用了，为何还要特意去买外人的？”
晖明冷嗤一声，眼神阴鸷：“那温珣的符里有股特殊的灵力，与一般的符箓不同，你别多问，快去快回，别在剑安宗惹出麻烦！”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赵衍猛地收回灵力，意识从阿念的识海抽离，指尖的淡金色光芒也随之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