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个反法?”江箐珂问。
江止抚着脖子,左右微微晃了下,发出两声“咯噔”、“咯噔”的脆响来。
他眉眼挑起,神色张扬至极。
“还能有什么反法,带着十万大兵,直接打就完了。”
闻言,江箐珂却是忧心忡忡。
“可北燕那边怎么办?”
“西延军二十万若不去,北燕军力防备势必会出现缺口。”
“到时羌匈、鲜卑等国若乘虚而入,内乱加外侵,大周不得乱成一锅粥?且北燕那边的百姓,首先要跟着遭殃。”
“北边那几个游牧部落,烧杀掠抢,甚是残暴。”
江止嗔声反驳。
“咱们自己都顾不上了,你还有闲心管北燕那边儿?”
江箐珂摇头否了江止的话。
“阿兄忘了江家的祖训?江家世代军忠的从来都不是哪个君王,我们忠的是这片山河,守的是生活在这山河上的子民。”
“无论西延的百姓也好,还是北燕的百姓也罢,不都是大周人?”
“既是手足同胞,岂有放任不管之理?”
“不管如何,首先国不可破。”
江昱在旁边底气不足地附声道:“阿姐说得......也在理儿!”
抬手用力挠了几下眉头,江止双手抱在胸前,歪着头,目光执拗地与江箐珂对视了好半晌,始终没松口。
江箐瑶见状,立马将白隐从身后揪了出来。
“就知道你们三个不行,我特意把脑子给带来了。”
“白隐,快!本小姐再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这次若能替我江家解围,我爹爹在九泉之下的怨气也能少一些。”
江止凶着一张脸,眸眼半垂地睥睨着白隐,冲他扬了下下巴尖。
“说吧,脑子!”
白隐微微颔首。
他长身玉立,神色清润如玉,举手抬足间尽显文人学子的谦雅风度。
这身气度夹在江家人里,多少有那么一点的违和感。
薄唇翕合,他慢条斯理地说道:“以在下来看,江家既要反,又不能丢了家国大义。”
“这不就是既要又要吗?”江箐珂好奇道:“怎么个要法?”
白隐二话不说,走到案桌前,用镇纸铺开一张宣纸。
江止瘸着一只腿,立马拄着拐杖蹦来过来瞧。
只见白隐提起笔来就是画,蘸起墨来就是写。
不稍片刻,一张完整的大周舆图就出现在江箐珂等人面前。
细到各个藩王的封地划分,大到李家各处山河脉络,白隐一个也不落地都标画在这张纸上。
看得江止皱眉瞠目,瞧着白隐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你娘的!”
江箐珂只觉得白隐这个脑子恐怖得很,过目不忘到这种夸张的程度?
只见白隐另拿起一支狼毫笔,蘸着朱砂,在舆图上勾画了起来。
同时,字句清晰地将心中所想一一道出。
“虽不知八皇子那边现在是什么形势,接下来又是何种打法,但朝廷那边定是想借着兵力优势,速战速决。”
“如果在下没猜错,朝廷的兵马会从三面向淮安围攻,意图平定藩乱,铲除李玄尧及其党羽势力。”
“南疆、东营的攻打路线毋庸置疑,定是这几条线路。”
“而北燕调出的二十万兵马,以蔺太后对江家军的忌惮,定会分出一队兵马赌守这一带,防止李玄尧的兵马一路杀到西延,与江家军联合。”
“这也是蔺太后兵走险棋,突然要调走西延二十万大军的意图之一。”
“目的便是分散江家兵力,以防江家生出异心,突然带兵造反。”
“所以,以在下的拙见来看,江家先派二十万兵马支援北燕,既可暂时让蔺太后和朝廷放下戒备,又可稳定北燕那边的局势,护周边百姓周全。”
“另外,据在下所知,北燕应该只有三十万左右的兵马,被蔺太后调走一部分后,自然仅剩十万左右而已。”
“待朝廷的兵马与李玄尧一方打得水深火热之际,江家军便可留下十万压制北燕那部分兵力,以防蔺太后随时调用,并封锁我方举兵南下的消息,同时还可镇守北燕边陲,可谓是一举三得。”
“而另外十万江家大军便可南下,从后面杀朝廷兵马一个出其不意,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或断粮草,或断兵器支援,为李玄尧分担一部分战事压力。”
“届时,西延剩下的二十多万大军里,便可调出几万重骑兵马,骚扰堵守在此处的北燕十万兵马,让蔺太后无法随心所欲地调用这队兵力。”
“而攻打的路线,这几条为最佳......”
......
待白隐如学堂夫子一样,慢条斯理地讲完他的拙见后,江箐珂唏嘘不已。
她就纳闷儿了,同样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人,怎么白隐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这么周全的造反计划?
而一旁的江止亦是在仔细研究白隐勾画出来的作战路线。
“西齐把你送到我们大周当细作,也算是犯了蠢。”
江昱的一句话,惊醒了不停点头打瞌睡的江箐瑶。
用力眨了眨眼,晃了几下头,江箐瑶拍嘴打了个大哈欠。
睡眼惺忪地瞧了瞧江箐珂几人,她瓮声瓮气道:“脑子用完了吗?用完我就带回去休息了。”
江箐珂点了点头。
江箐瑶朝白隐招手示意,然后顶着昏昏欲睡的脸,边朝门外走边嘀咕着。
“幸好幸好,下个夫君是瓷商,不再是夫子了。”
“我这辈子就跟夫子就犯冲,一听夫子长篇大论,就犯困。”
江箐珂瞧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房门。
只见白隐在踏过那道门槛后,便将江箐瑶拦腰抱在了怀里,一转弯就消失在了门前。
“干嘛?”
“放肆!”
虽已不见两人,可巴掌声却配着江箐瑶的怒斥,一起传到了屋内。
“我准你抱我了吗?”
“更深露重,奴才怕小姐湿鞋,染了寒气。”
温柔且卑微的言语声逐渐变远,江箐瑶的嗓门却越来越冲。
“给你脸了是不是?”
“放我下来!......快点儿!”
......
“罚你背我回去。”
......
“啧,不许碰我屁股!当心我借阿姐的鞭子抽你!”
江昱人不大,却在屋里甚是老成地摇头叹气。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若不是因为二姐姐,我早就手刃了那细作,为父亲报仇雪恨,哪会留他到今日。”
江止语气散漫地来一句。
“杀了,今日不就没脑子用了。”
“权当是老天爷对你刀下留情的奖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