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闻铃此刻正待在京城书局的偏室里,满桌都堆着泛黄的古籍。
他指尖沾着墨痕,飞快地翻阅着关于西域蛊术的卷宗,眼底满是焦灼。
从清晨到正午,他几乎翻遍了所有能找到的典籍,却连“赤羽蛊”三个字都没见到,更别提什么“以命换命”的解法。
“不可能……”
江闻铃将手中的书放在桌上,“那长老肯定在说谎,哪有蛊虫解蛊必须以命换命的道理?”
他想起温照影手臂上迟迟不愈的伤口,想起医师说的“虫卵可能入体”,心口就像被巨石压住,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他起身想去牢狱,打算再逼问长老一次,哪怕用更狠的手段,也要从他嘴里撬出真相。
可刚走到门口,就见郭阳跑过来,脸色惨白:“侯爷!不好了!牢狱里的那个人……死了!”
“什么?”江闻铃的瞳孔骤然收缩,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我早上离开时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死了?”
“是、是被人杀的!凶手的手法太狠了,尸体千疮百孔,血还在流……护卫发现时,人已经没气了!”
江闻铃转身就往牢狱的方向跑。
他的脚步飞快,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长老不能死!
赶到牢狱时,血腥味扑面而来,比昨日他鞭打长老时更甚。
江闻铃冲进牢房,就见长老的尸体躺在地上,身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口,鲜血浸透了身下的稻草,还在顺着石缝缓缓流淌。
最刺眼的是,尸体的胸口被划开一个狰狞的口子,像是凶手故意留下的标记,张扬得仿佛在挑衅。
生怕他看不出这是一场蓄意谋杀。
“护卫呢?!”江闻铃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扫过门口瑟瑟发抖的护卫,“谁让你们离开岗位的?凶手是怎么进来的?”
“我们、我们一直守在门口,没看到任何人进来……”护卫跪在地上,“就刚才去换班的功夫,回来就发现人已经死了……”
江闻铃蹲下身,仔细查看长老的尸体。
伤口边缘整齐,显然是用锋利的匕首造成的,而且每一刀都避开了要害,却能让人在极致的痛苦中死去。
凶手不仅要杀了长老,还要让他死得痛苦,更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有人故意杀了他。
是夏侯夜的人?还是长老会的余党?
江闻铃的指尖沾了点血迹,眼神里翻涌着骇人的怒意。
他知道,凶手之所以用这么张扬的手法,就是为了让他知道,对方有能力在他的眼皮底下杀人,更是为了切断所有关于赤羽蛊的线索。
如今长老已死,赤羽蛊的解法、长老会的后手,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唯一的线索,只有夏侯夜。
江闻铃站起身,看着地上的尸体,心里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把尸体处理了,封锁消息,不准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尤其是温小姐。”江闻铃的声音低沉而冷厉,“另外,立刻派人去查京城所有的客栈、驿站,还有西域人可能藏身的地方!”
“是!”护卫连忙应声,起身去安排。
郭阳走进来,就听见江闻铃吩咐道:“准备纸笔,呈一封密折给陛下。”
西域圣地内,细碎光落在夏侯夜身上,将他紫袍上的银纹映得愈发冷冽。
他斜倚在铺着白狐皮的软榻上,左手随意搭在膝头,宽大的袖袍滑落少许,露出手腕上蜿蜒如蛇的毒脉。
那黑紫色的纹路比往日更显狰狞,几乎要蔓延到手肘,却被他毫不在意地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像是在触碰一件寻常玩物。
“族长。”护卫掀帘而入,单膝跪地抱拳,“按照您的吩咐,京城牢狱里的长老已经死了。”
夏侯夜缓缓抬眼,狭长的眼眸里没什么情绪,只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像冰面裂开的细缝:“死透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活不了。”护卫低头应道,“凶手是按您的意思选的,手法张扬,伤口避开要害却足够致命,江闻铃那边应该已经发现了,也查不到咱们头上。”
夏侯夜闻言,笑意深了些。
他抬手端过榻边小几上的药碗,碗里的药汁呈深褐色,还泛着淡淡的腥气。
那是压制毒脉的汤药,每喝一次都像吞刀子,可他仰头一饮而尽,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放下碗时,嘴角还沾了点药渍,他用指腹随意擦去,露出的面容比往日更显惨白,眼底也蒙着一层淡淡的青黑,显然是毒脉又在作祟,日夜侵蚀着他的身子。
“江闻铃……现在该急了吧?”夏侯夜靠回软榻,闭上眼,指尖依旧摩挲着手腕的毒脉,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没了长老这条线索,他就算翻遍京城的古籍,也找不到赤羽蛊的解法。”
护卫不敢接话,只静静跪着。
他知道族长的心思,杀长老不是为了帮长老会灭口,而是为了切断江闻铃的所有退路,更是为了逼温照影主动找过来。
毕竟,这世上如今能解赤羽蛊的,只有族长一人。
“温照影的伤口……还没愈合?”夏侯夜忽然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波澜,快得让人抓不住,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探子来报,温小姐手臂的伤口依旧泛红肿,没见结痂的迹象。”护卫连忙回话。
夏侯夜的指尖顿了顿,毒脉带来的刺痛让他指尖微微发颤,可他脸上的笑意却更明显了些:“很好。”
他没再说别的,只是重新闭上眼,周身透着一股凉薄的掌控感。
他不在乎毒脉有多痛,不在乎江闻铃有多急,更不在乎长老的死活。
他只在乎,温照影最终会不会因为赤羽蛊,主动回到他身边。
哪怕用毒脉作饵,用性命相赌,他也必须让她回来。
毕竟,能解她身上蛊虫的是他,能让她远离所有危险的,也只有他。
“再去盯着。”
夏侯夜的声音刚落,帐帘就被猛地掀开,冷风裹挟着沙尘涌进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
七八个身着深色长袍的长老鱼贯而入,为首的长老气得满脸通红,指着软榻上的夏侯夜,厉声怒骂:“夏侯夜!你疯了吗!那长老被中原人活捉,本就是咱们理亏,你居然还做这么大的手脚,直接把人杀了!”
夏侯夜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靠在软榻上,只淡淡瞥了眼晃动的烛火,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吵什么?没看见我正想歇会儿?”
“歇会儿?”另一位长老上前一步,气得胡须发抖,“你杀了中原牢狱里的人,就不怕挑起战事吗?就该任由江闻铃审,顶多丢些颜面,如今你这么一闹,万一中原皇帝怀疑咱们有异心,派兵来犯,西域十二部的性命,你担得起吗?!”
“担不担得起,轮得到你们来问?”夏侯夜终于缓缓睁开眼,狭长的眼眸里满是冷意,扫过一众长老,像在看一群无关紧要的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