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真真见霍将军神色平静，极为不解，“姜意淳干的那些事你清楚吗？”
霍将军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我常年忙于军务，只知道太子殿下广施仁政。”
没错，姜意淳的所有主张出发点和大方向都是好的，可是他忽略了一个根本的东西，就是实际情况。
不是所有人和当权者都是一条心的。
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知恩图报。
苏真真凌乱了，“不是，你们团队里没有文臣吗？”
霍将军，胡将军，徐将军，还有那个西郡太守，都是手握兵马。
“文臣多是世家子弟，陛下志向远大，想另辟蹊径济世安民，也正因如此，我等臣子万死不辞。”
说这话的时候，霍将军脸上的神情视死如归。
苏真真内心直接呵呵哒，这个团队里但凡有个文臣谋士也不至于如此。
几位将军，朝廷大半兵力都效忠姜意淳，他居然还能让人家给团灭了。
果然是打江山易，守江山难。
恨生却一脸郑重地表态，“我必吸取教训，把惠民之策落到实处。”
独眼老人摆摆手，“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守江山之前，咱们得把江山先打下来。你先和我走，我带你去见见那些老伙计，都到这地界上来了，怎么着打声招呼，他们也好久没看到他们的将军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恨生当然不会固执地往回走。
队伍里加了一人一猴，趁着月色继续穿过密林。
走出树林的时候，天边也正好露出细碎金光。
苏真真算是知道所谓的湖州有天险是怎么回事。
放眼望去，一重山接着一重山。没有平坦的大道，全是只可供两三人并肩行走的山间小路。要是骑马的话，恐怕每次只能一骑通行。
蛮子多是骑兵，在广袤无垠的沙漠难逢对手，从边州破关倒也算一马平川，而湖州地形复杂，哪怕突破了前线守军后面的路也不好走，反而还容易被伏击。
独眼老人指了指前面，“越往北，这样的山路越多，只有前线驻军的地方还算平整。”
恨生主动提出来，“老先生，我背着您吧。”
独眼老人撇撇嘴，“老子在战场上回回跑得最快。”
却没有拒绝恨生的好意。
自己步子小，可别耽误了年轻人的进程。
就这样恨生背着独眼老人，苏真真跟在身后，霍将军被收进了储物格子，放在外面太消耗灵魂力量了。
走了一天。
猴前辈在山里各处横跳，倒是搞回来不少野果。
吃的东西有着落了，还别说，这果子挺甜的。
擦着天黑走到了一处村落，独眼老人示意恨生把自己放下来。
月光还不足以照亮整个村子，苏真真打开了手电筒，瞬间看清了整个村子的全貌。
怎么说呢，比山县还破。
屋顶铺的全是茅草，大概年岁久了，有很多都裂开了。墙体用的是木头，也发了裂纹。
独眼老人清了清嗓子，浑厚的嗓音在山野间格外绵长。
“嘿——老伙计们，都睡了吗？”
屋子里陆续露出光亮来，有人披着衣裳出门。
“独眼叔，你来了啊。”
屋子里的人前前后后出来，最年轻的也快四十岁，老的有胡子发白杵着拐杖的。
还有妇人和孩子。
“独眼叔，您咋来了？外面局势怎么样？还有你身边这对年轻人，他们谁啊？”
独眼老人看了看四周，确定所有人都在场，才清了清嗓子。
“这位是先帝的儿子。”他指着恨生介绍。
这些老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久在边关，说实话对皇帝的概念挺模糊的。
有人试探着开口，“叔，你带他过来，是要带我们投效?”
苏真真趁机把霍将军放了出来。
尽管他缺了半边身子，可这些战场上的老兵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们的将军。
“将军。”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包括妇人和孩子。
他们或许不曾见过霍将军，可知道能让自家男人自家父亲下跪喊将军的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西北将军霍镇岳。
“起来吧，老伙计，都起来吧。”霍将军神色动容，想哭，可是鬼没有眼泪。
起来后的众人才发现他们的将军是飘着的，也是，在场不少人当年可是亲眼看见他们的将军万箭穿心被剁成肉泥。
独眼老人在这个时候介绍苏真真的身份，“这位是阴差大人，霍将军的鬼魂就是她召唤出来的。”
不少人向苏真真表示感谢。
“多谢大人，谢大人让我们在有生之年再见到将军。”
独眼老人接着介绍起这里的情况，“当年我们一路过来的时候，遇到了不少逃命的百姓，干脆把他们也带上了，很多人就凑在一起搭伙过日子。”
有男人推了一把自己的儿子，“破虏，这就是爹和你说的大将军。”
十二三岁的少年上前几步，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见过霍将军。”
霍将军欣慰地点了点头，“好孩子，好孩子。”
独眼老人得意地扬起下巴，“怎么样老伙计？你的霍家军我可是给你留好了火种。”
霍将军看着挤在一起的人群，神情动容，“你们既然在战场上活了下来，怎么不过自己的日子去？”
中原这么大，可以去京城，可以去南边，没必要一辈子窝在山里头。
刚刚推儿子出来的男人帮忙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将军，我们是西北军，更是霍家军。西北军效忠朝廷，国破帝王陨落，我们升斗小民自然要各为前程计。而霍家军的职责是守护汉人百姓，乱时我们为百姓而战，太平盛世我们退守乡野。何况当今天下并不太平。”
妇人们也跟着附和，“是啊霍将军，我们也不是没见过其他当官的，有谁和您一样爱民如子？”
“我爹娘被蛮子吃了，要不是您把我捡回军营，每月还发银子，我只怕早去富人府上为奴为婢了，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在。”
“这世道哪里都乱，还不如躲在这山里呢。我们盼望着什么时候再出来一位您这样的好将军，让我儿啊投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