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至纯至善
恨生确实心中有些郁气，逃亡路上遇到的每一件事都像座大山压在胸口上让人喘过气。
可现在听苏真真这么一说，迷茫的前路好像被点亮了灯，道路遥远看不到尽头，但是充满了希望。
“苏小姐，你放心，我一定加以自勉。”恨生一脸坚定地看向苏真真。
苏真真笑了笑，没再说话。
次日一早，香烛这些东西被打赏了过来。
恨生提着东西，准备找人问问忠烈埋骨之处。
这些老兵参军之前也都是穷苦老百姓，天亮了就起来干活。
有人瞧见恨生起这么大早，和他打招呼，“您也起这么早啊？”
恨生微笑点头，“我托阴差大人帮我弄了点香烛，请问那些故去之人埋骨何处？我想去祭拜一番。”
几个汉子面面相觑，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最终还是带着恨生到后山去祭拜了。
湖州物产丰富，这些老兵就在山里打猎，再开垦一点薄田，这么些年倒也能过得去。
只不过他们几乎是躲在山里，丧事办起来就没那么讲究，主要是讲究也没有懂行的师傅。
几个土包连成一片，共立了一块大石碑。
“您别笑话，大家伙都想让弟兄们有口棺材，可我们这些人也没有会木工活计的，做的棺材不好看不说还容易漏，这不就挨个入土埋了。这石碑也一样，没那么多石头，再者也雕不平整，干脆啊就立一块碑，谁走了就把谁名字刻上面。”
恨生没有说话，一步一步走到石碑面前，拿出香纸开始焚烧。
苏小姐说这东西叫打火机，还给自己演示了一下怎么用。确实是挺好用的，轻轻往下一按火就出来了。
香纸烧起，灰烟盘旋。
苏真真跟着过来的时候，这些老兵们大多来了后山。
为了减少精神力量的消耗，苏真真是不想把霍将军白天的时候放出来的。
可又考虑到这里的人应该都想多见见他，最终一咬牙还是没把霍将军收回去。
所以苏真真才出来的晚了。
可要不晚的话，也看不到后面的景象。
在这里，四十多岁的汉子最先早起，老人们和半大小子能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几个汉子带恨生去后山祭拜的消息像风一样吹遍了山里，老人们也不管还醒没醒神，穿好衣服就杵着拐杖慢悠悠地往后山挪。
半大小子们也被自家娘亲掀了被子起了床。
苏真真看了看直播间里的时间，现在才6点半，这里的天才刚刚擦亮。
可被叫起床的小子们没有抱怨，套上鞋就往外走，路上遇到腿脚不便的阿爷还帮忙扶着。
妇人们去灶里生了火，点着了火把，也在后面跟着。
苏真真干脆把手电筒拿了出来，强光一出，脚下的山路连沁出来的水珠都看得清楚。
众人纷纷停下脚步，让一人一鬼先走。
“将军好，阴差大人。”
老兵们挨个给霍将军还有苏真真打招呼。
苏真真迈着步子，在略有湿气的土地上缓慢行走，等到后山的时候，香纸已经烧尽。
烟灰在空中盘旋，久久不能散开。
恨生郑重下跪，而此时所有人都汇聚在了这里。
“各位英魂，你们生前为了姜朝固守疆域，刀枪剑雨从不言苦，本以为能以一己之躯挣得天下安宁。谁知道帝王无德，京都沦陷。连累你们这些好男儿不得不隐居深山。你们满身荣耀，却没有一份体面的哀荣。今日我姜如珩，代表姜家皇朝，向你们这些忠臣良将致歉。是我们对不起各位的一片赤胆忠心。”
话音落下，恨生直接以头叩地。
“轰——”
一刹那，苏真真听到了龙魂腾空而起的声音。
这片土地金光四射，生机勃发，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蔓延。
霍将军明显也感受到了，“以后这里就是一片福地啊。”
既有忠良埋骨，又有天子叩头。
这些老兵，包括半大小子还有妇人们，全都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
恨生直起身子，将点燃的三炷香恭敬地插在石碑前的土地上。
香燃得快极了，不一会儿就见了底，似乎有许多人在争抢着受用。
霍将军看向苏真真，还没有开口。
苏真真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不用想了，都已经投胎去了。没有因果的羁绊，身死当时立刻入轮回道，谁也躲不开。”
恨生起身，瞧见身后跪了一群人，赶忙挨个上前扶起。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呀！”
前面的人在恨生的搀扶下起了身，后面的人见状也起来了。
这一跪并不是跪所谓的君主，而是跪一个毫无牵连的人居然愿意以皇族之名跪已经死去的平头百姓。
有眼人都瞧得出来，恨生的年纪，当年京都围困后来傀儡皇帝求和，他只是个小婴儿，什么都做不了。
可是现在却愿意如此赤诚待人。
独眼老人也过来了，他习惯和猴子一样睡树上，昨晚就没进屋。
“老伙计们，现在这么个情况，你们自己寻思吧，是接着猫在这山里过一辈子，还是出去重振我霍家军威名，你们都自个儿琢磨吧。”
说完，独眼老人跟猴子一样爬着山下去。
还真别说，虽然他走的慢，但是他爬的快呀。
老兵们没有说话，陆续下山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
恨生有些顾虑，“苏小姐，我们还是启程回去吧，想想有没有别的法子？”
苏真真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是想来这儿拜见一下，不可思议地围着恨生好一通打量。
恨生被瞧着有些不好意思，“苏小姐，是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为什么这么看我？”
苏真真摸着下巴，神情很是耐人寻味，“你刷新了我的眼界，你真的是一个纯善之人。”
恨生自然懂这话里的意思，腼腆地笑了笑，“苏小姐，你也瞧见了，他们这些人躲在这深山，已经和平地生活了二十年，有的人垂垂老矣，有的人娶妻生子，这份祥和我不愿意破坏。与其请他们出山，我更愿意找春芝谈条件，她手上不还有一支私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