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沙场男儿事
苏真真耳边的惨叫声就没有停过。
生命在眼前流逝，而我却无动于衷，此非招魂师所为。
苏真真很想问问恨生，有没有什么兵不血刃的法子攻下曦城。
在战争中死亡的，不仅有朝廷的世家军，还有他们霍家军啊。
甚至有很多人，原先不过是南方流民，流亡到边州一带，为了混口饭吃才投身军旅。
他们明明还有大好年华，却都葬送在战场的硝烟中。
中军大帐，恨生端坐于帅案前。
见到苏真真过来，恨生连忙起身，一把牵住来人的手将她往帅案引。
“真真，你坐。”
恨生扶着苏真真坐下，他自己则是靠着桌案席地而坐。
“真真，我军形势大好，用不了多久，曦城一定能攻克下来。”
恨生满眼喜意，苏真真想说的话堵在嗓子眼，一时间不上不下的。
“真真。”恨生还在继续说他的美好愿景，“等攻下曦城，我就把爹接过来，打下京城，我们第一时间把婚事办了。”
苏真真将嗓子眼里的话咽下去，扯出一抹笑来。
“好。”
世家也并不都是靠祖上荫蔽吃饭的蠢货，再者还有一个一直躲在暗处的姜氏旁支。
曦城若是有失，唇亡齿寒，他们这些久居京城的世家大族就会暴露在恨生的屠刀之下。
当初京城围困，这些人可都没有伸出援手。
于恨生而言，可都是间接的杀父仇人。
苏真真只看春芝根本没有从来前线歇下来过，就知道这一场仗并不好打。
但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春芝再有领军打仗的天赋，可对面是底蕴深厚的世家。
世家一人一口唾沫，就能砸出第二条大江。
他们要是人心齐，早就改朝换代了。
夜晚，苏真真闻着血腥味打坐。
可能是做了几个月的母亲，所以自身变得感性起来，看不得悲欢离合阴阳两隔。
“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苏真真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儿。
春芝掀开帘子，外面的凉风灌进来，惊得苏真真打了一个寒颤。
她身后跟着两个小兵，抬着一个血人。
“苏小姐，请您救他。”春芝单膝跪下，满是血污的脸上尽是悲恸。
大概是知道，那人兴许很难活下来。
苏真真抬眼看去，两个小兵已经把人平稳地放在了地上。
是独眼老人。
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身上到处都是血，根本没法判断血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发生什么了？恨生呢？”苏真真问。
恨生晚上说去替春芝，让她换下来休息一会儿。
“曦城晚上有一支兵马出来偷袭，独眼老人和对方大将交上了手。那人古怪的紧，似乎没有痛觉，挨了好几刀也不见动作迟疑。独眼老人年纪大了，被他接连砍了好几刀。如果不是殿下及时出手，独眼老人此刻只怕已经成了两半。”
春芝言辞恳切，“苏小姐，军医说独眼老人不成了，但我知道您一定有法子，求您救救他！他是霍家军中资历最老的人物，若是有失，只怕会士气大跌。”
“军医说的没错，确实是不成了。”苏真真走近仔细查看了一番，“我就是给他喂药也无济于事，伤到根本了，现在只是一口气强撑着。”
苏真真蓦然想到初见时，独眼老人说他要活够一百岁。
这个愿望实现不了了，苏真真难受地说不出话来，无言地通过门帘的缝隙望向外面。
门帘再次被人掀开，一道黑影窜了进来。
“呜呜！”是那只老猴子。
老猴子趴在独眼老人跟前，用黑黢黢的手掌抚摸着他的脑袋。
“呜呜！”
原本气若游丝的独眼老人，瞬间没了气息。
等苏真真再看的时候，老猴子也不再叫唤，安静地垂着脑袋，如熟睡的孩童。
苏真真捂着嘴，到底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老天爷啊，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做什么？
春芝也红了眼，从衣袍上割下一块布料，轻轻地盖在独眼老人脸上。
“苏小姐，我没有时间耽搁，劳烦你帮我好好送一送英雄。”
说完，春芝带着两个小兵，急匆匆出了中军大帐。
如今正值战时，丧事自然不可能大操大办，甚至连入土为安都是一种奢侈。
苏真真自作主张，决定把独眼老人和他的养父老猴子给火化了，把骨灰撒入边州和湖州交界的山林，如此他们也算是回家了。
不过在此之前，需要让他们的老友见上一见。
苏真真把霍将军从储物格子里放了出来。
苏真真抢先开口，“最后看一眼你的老朋友吧。”
霍将军飘在空中，其实不用苏真真说，他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躺在地上的独眼老人。
许久，这位戎马半生的将军平静地问出，“这是在打哪儿？”
“曦城。”
苏真真吐出这两个字，就一直观察霍将军的神情。
“沙场男儿事，也算是死得其所。”霍将军望了望头顶上空。
其实鬼没有眼泪，他大可不必如此。
“曦城晚上派兵夜袭我方大营，打头的好似是个猛人，要不是恨生及时出手，你这位老友怕是连个全尸都没有。”
“不应该，姜朝并没有多少有才能的将领，世家当中就更没有，不然也不会让我们这些泥腿子出身的，坐上了大将军的职位。”
苏真真见霍将军的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继续问道，“那姜氏旁支呢？姜氏旁支有能人吗？”
霍将军沉默了，许久才说了一句没有意义的废话。
“姜氏旁支行事低调，我生前从未见过。”
眼看问不出来什么，苏真真反手就将人塞回了储物格子。
等苏真真处理好独眼老人和老猴子的尸身，天际已经有了丝丝缕缕的光亮。
夏季的黑夜总是短暂的，光明不会太遥远。
战鼓声响起，两方战事在第一缕晨光中正式拉开序幕。
苏真真怕自己添乱，只在中军大帐中静静听着厮杀声。
也不知道恨生怎么样，昨晚交战时有没有受伤。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等春芝的亲兵急匆匆赶来的时候，苏真真就知道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