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夏抱着依旧疲惫的幼龙,在老乔治复杂的目光中离开了药庐。
她没提眼泪的事,眼下这状况不是开口的好时机,而且特别是她现在更在意别的事情。
回到自己那间简陋的茅草屋,单夏小心地将幼龙安置在铺着龙鳞叶的草堆上。小家伙看着依旧没什么精神,鳞片暗淡。
“天哪,你真是太厉害了!”维斯卡尔从单夏肩头滑落,眼睛里闪烁着纯粹的崇拜光芒,“那种可怕的怪病,你居然知道怎么治!
“还有你的龙!”它凑近小窝,好奇又敬畏地用爪子尖轻轻碰了碰幼龙的鳞片,“它看起来小小的,打起来甚至不是维斯卡尔的对手,没想到这么厉害!刚才那道光实在太神奇了!”
单夏正沉浸在重重疑虑中,被维斯卡尔这一通感叹拉回了神。
她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当时情急之下操作面板记录异常,忘记能说话的维斯卡尔多半属于智慧Npc,也能看到自己的动作。
还有后来那番胡诌的家传药方,不会被这只风行鼬当真了吧?
她赶紧瞥了维斯卡尔一眼,小家伙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幼龙,满眼都是对神迹的惊叹,似乎并没有怀疑什么。
它只是看到了她对着空气指指点点,然后又看到龙发光治好了阿萝的外表,自然地把功劳都归结于单夏的秘法和龙的神力。
单夏懒得解释,干脆应下,努力模仿着高人风范地摆摆手:“咳,没什么,碰巧知道一点罢了。主要还是这小家伙……”她指了指沉睡的幼龙,“消耗太大,得好好休息。”
“嗯嗯!”风行鼬用力点头,深以为然,“维斯卡尔不打扰它休息。那朋友啊,你需要维斯卡尔做什么吗?”
“暂时不用了,”单夏顺势说道,“你也忙活半天了,休息一会儿吧,去外面透透气,逛逛,或者找个地方眯会儿?”
“对了,森林现在很危险,你最近先别出村了,暂时住我这里吧。然后我现在想……嗯……单独陪陪它,安抚一下。”她指了指幼龙。
“好的,维斯卡尔还没逛过村子呢,这里和风行鼬的栖息地很不一样。”蓝纹鼬鼠非常懂事,立刻应下,灵巧地窜到门边,还不忘用尾巴把门轻轻带拢,只留一条小缝透气。
门一关上,屋内只剩下单夏和沉睡的幼龙。
之前强装的镇定瞬间褪去,单夏长长吁了口气,只觉得后背都沁出了一层薄汗。
哄老乔治,忽悠维斯卡尔,这比跟巨蟒周旋还累人,和巨蟒周旋是身体累,这个是心累。
她搬来自己的椅子,坐到幼龙的小窝旁。
小家伙依旧趴着,背部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
单夏伸出手指,轻柔地抚过它冰凉暗淡的鳞片。
“喂,”她压低声音,对着小龙开口,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探究,“小东西,精神到。我知道你累,但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浅黄色的龙毫无反应。
单夏抿了抿唇,手指轻轻点了点它的鼻尖:“我知道你听得见。别装了。刚才在药庐,那些光,那种力量,你到底是什么?”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语气急切:“别跟我装傻充愣,我知道你不简单。湖底的羊皮卷也有个龙形标记,它跟你有没有关系?”
幼龙茫然地眨巴着眼睛,歪了歪脑袋,一副全然无辜的蠢萌样。
“我不信你是表现出来的这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契约的时候,你就把我的否定键抠了。”单夏戳得更用力一些。
草屋内光线透过门缝和草茎间隙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单夏手指停在幼龙微凉鼻尖上,那对澄澈金色竖瞳映着她严肃的脸,依旧只有懵懂和无辜。
“……”单夏盯着它看了几秒,挫败感混合疑虑在心头翻搅。
硬的没用,软的似乎也行不通,这小东西眼神纯粹得让人泄气。
药庐光芒历历在目绝非幻觉。这小东西身上肯定有古怪,偏偏它自己一副全然不知模样。
“别装傻,”她不死心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连哄带诈意味,“我知道你累,但刚才在药庐那光怎么回事?你放出来的对不对?”
她凑得更近,几乎贴上幼龙脑袋:“那种力量不是普通龙该有的吧?你跟龙母是不是一伙的?”
幼龙似乎被她突然靠近的脸和严肃语气弄得紧张,小小身体瑟缩了一下,喉咙发出带着委屈困倦的呜咽。
它努力想抬头蹭单夏手指示好,但眼皮沉重得直打架,脑袋晃了晃,无力耷拉回草窝里,只用那双无辜大眼睛可怜巴巴望着单夏,里面盛满生理疲惫和茫然。
这副模样比任何辩解更有说服力。
单夏心头那点强硬像被戳破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对着一个累得快睁不开眼还刚救了人,至少救了一部分,的小崽子严刑逼供……
得,她成反派了。
“啧。”她泄气,坐直身体揉了揉眉心。
盘问一个不会说话,看起来也真一无所知对象,简直像跟一团棉花较劲。
它这样子要么演技浑然天成,要么是真的不知情。
单夏更倾向于后者,光芒爆发时幼龙眼神空洞,它自己也像被附身了一样。
线索似乎全断了,明明满是异常。
“行吧行吧,”单夏语气彻底软下来,带着无可奈何的纵容,“算你过关,睡你大头觉去吧。”
她伸出手,真正轻柔带着安抚意味抚摸幼龙头顶:“累成这样还逞能……下次不许了。”
幼龙感受到她动作的柔和,紧绷小身体放松下来,喉咙发出舒服细微咕噜声,眼睛彻底闭上,呼吸很快就均匀绵长,沉入真正的睡眠。
单夏坐在椅子上,看着它毫无防备睡颜,心中疑虑并未消散,反而像沉入水底石头变得更深更重。
这小东西身上,显然藏着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大的秘密。
门外传来极轻微类似小爪子刮擦门板窸窣声,很轻像是试探。单夏立刻警觉抬眼看向门缝。
是维斯卡尔回来了?还是别的什么?
她站起身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侧耳细听。
外面一派宁静,那窸窣声也消失了。
单夏轻轻拉开一条门缝,门外空空如也,只有风吹过草茎沙沙声。
蓝纹鼬鼠大概还在村子里溜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