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夏不知道自己那样失神了多久。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大脑一片空白,灰色的头像如黑洞一般,吞噬了她所有的思考、所有的感觉,徒留巨大麻木的空虚感。
她像一尊石雕,僵坐在角落,外界的一切声音、光线、甚至怀中小家伙的体温,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直到一阵清晰的“咕咕”声从腹部传来,伴随着胃部一阵轻微的痉挛,才稍微将她从那种近乎冻结的麻木状态中拽回了现实。
单夏这才迟钝地想起,居然过去这么久了,黑夜即将降临。
从中午垫的那个烤红薯之后,她就再也没吃过任何东西。
经历了这一连串的高度紧张、体力忙碌和接二连三的精神惊吓,她的体力早已透支殆尽,身体正在发出最原始的抗议。
单夏的异常状态让身边的幼龙和维斯卡尔极为担心。
幼龙用它那冰凉而湿润的鼻尖,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拱着单夏垂落的手背,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带着明显疑问,同时也在试图安抚。
这个小傻瓜理解不了太多事情,金色的竖瞳里充满了不安。
维斯卡尔则焦急地在单夏腿边来回绕圈,蓬松的尾巴不安地扫动着,小脑袋时不时蹭蹭她的裤脚,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它很想开口问问单夏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上面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吗?
但在周围众多村民的注视下,维斯卡尔只能极力压抑住说话的冲动,伪装成一只受惊失措的普通小动物。
单夏感受到了它们的焦急和担忧,那股温暖的生命力试图穿透她冰冷的躯壳。
但她此刻实在没有一丝力气去回应它们,甚至连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都做不到。
她也无法去解释那令人绝望的发现。
怎么解释呢?
【我认识的人去世了。
她在哪里?
她在另一个世界。
她去世到另一个世界了吗?
她在另一个世界去世了。】
这谁能理解呢?
她的眼神空洞,仿佛灵魂被硬生生剜去了一部分,整个人像一具被抽走了提线的木偶,只剩下机械的本能。
她动作迟缓地从怀里掏出之前揣着的那条熏肉干,本想在和艾米大婶巡逻的时候吃的,却因为救治伤员耽搁了。
单夏解开系绳,将硬邦邦的肉干凑到嘴边,慢吞吞地嚼了起来。
老乔治做的肉干,不知道放置了多久,制作时又往里加了些什么,很硬,但她尝不出任何味道。
脑海里反复回响的,只有那句冰冷无情的系统提示音和刺眼的灰色。
【消息发送失败,该用户不存在或已无法接收消息。】
卿姐……死了,那个总是冷静可靠的卿姐,真的不在了。
这个认知带来的不仅是铺天盖地的悲伤,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孤立无援的恐惧。
和那些拥有成千上万玩家、可以互相支援鼓励的公测热门大游戏不同,这个半成品游戏里仅有单夏一个玩家,青鸟是她在被困游戏后,与正常世界唯一的、也是最坚实的连接点。
是青鸟告诉各种信息,是青鸟在和她一起分析各种可能性,是青鸟让她觉得自己并非完全孤独地在对抗这未知的一切。
如今这个连接点骤然崩断,单夏仿佛被彻底抛弃在了这个正在加速崩坏的游戏世界里。
连经验丰富的组长都遭遇了不测,她自己,又能在这个融合了bUG、充满未知巨兽和诡异现象的《农场日常》里坚持多久?
随着北部森林那个恐怖bug区的不断扩大,此刻森林内部又发生原因不明的巨变,此刻她与Npc们只能像鼹鼠一样,缩在阴暗的地下,祈祷灾难不要降临。
这个曾经看似平和悠闲的种田游戏,终究是撕破了最后一丝虚伪的面皮,露出了其下狰狞的危险本质。
仿佛是为了回应单夏内心最深的恐惧和最悲观的预想。
这一次地面的震动,并未像第一次异动那样逐渐减弱直至平息,而是一直持续着,低沉的轰鸣如同永远不会停息的背景噪音,折磨着每个人的神经。
并且,这令人不安的震动隐隐有了不断加强的趋势,频率似乎更快,让地下室顶壁的灰尘簌簌落下。
放在不平整地面上的物品开始微微滑动,靠近墙角的几个空木桶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紧接着!
“砰——!!!”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的巨响,如同九天雷霆般猛然炸开!
这声音仿佛就炸响在每个人的头顶,透过厚厚的土层和石壁传来,被空旷的地下空间放大了数倍,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心脏都仿佛要跟着这巨响一起跳出胸腔!
这动静远远不是之前老乔治在上面为了个破包袱吵闹所能比拟的,蕴含着纯粹、暴烈的毁灭性的力量。
明显,有什么巨大沉重的东西,正在他们的头顶上方活动。
地下避难所内瞬间陷入一片极致的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就连之前一直压抑不住哭泣的孩子都被这恐怖的巨响吓得瞬间噤声,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所有人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惊恐万状地抬起头,死死盯着那不断落下细碎灰尘的顶壁,仿佛下一秒它就会被无情地撕裂开来。
这声巨响阴差阳错地彻底唤醒了单夏,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炸开。
那冰冷的熏肉干还哽在喉咙里,她却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把紧紧贴伏在她身边,寻求着一丝微不足道的庇护的龙和维斯卡尔归拢到身边,尽力地嚼咽着肉干。
青鸟是青鸟,单夏是单夏,不过是吊桥效应加深了她们的感情,在被困游戏之前,她们也不过是面试和入职时见过,拢共两面罢了。
所以,牛马绝不能因为上司的可能离世而自暴自弃!破公司连权限都没给她开多少,配不上她的真情实感。
另一边,奥德文听着上方持续不断的巨响,显然是觉得到了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他表情肃穆地站起来,拎上自己打造的大锤,站到梯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