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行?
这个念头像根针,狠狠扎进单夏混乱的思绪里。
上次明明就可以的!
就在同样的屋子里,那些可怕的木质手臂、麻布脸皮在幼龙触碰后就像潮水一样退去了……那景象她记得清清楚楚。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仿佛还能看到当时操作面板的触感。
上次她上报的是什么来着?
【异常类型:角色模型\/材质错误】
【异常表现:身体部位材质发生解离。手臂完全木质化,面部及颈部皮肤呈现粗麻布纹理,概率为材质包错误加载。】
【发生时间:约游戏内18小时前】
【备注:此异常可能涉及深层系统冲突,请求紧急排查修复】
【记录人:单夏】
没错啊,这次她明明上报的是一模一样的话啊!
还是说,是因为这次老乔治在场?也不应该,上次维斯卡尔也在场,同属智慧Npc,他们有什么区别吗?
不,不一定是因为这个。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回忆一下,带着龙和风行鼬,走进屋,和老乔治交谈几句,然后记录异常数据,然后龙蹦上去,接触,发光……然后解决?
没什么不同啊,难道是时间问题,上次她是下午来的,这次是晚上?
单夏走到阿萝身边,弯下腰重新查看她的情况。
面色红润,呼吸平缓,头发有光泽,还有点油。手臂的皮肤也恢复正常了,捏起来就是人的触感。
……
人的触感?!!!
上次她上报的是什么来着?
【异常类型:角色模型\/材质错误】
【异常表现:身体部位材质发生解离。手臂完全木质化,面部及颈部皮肤呈现粗麻布纹理……】
单夏差点跳起来,她的目光再次落到阿萝身上。
那白里透红的健康肤色,那平稳的呼吸……哪里还有半分材质错误的影子?
而她刚才做了什么?
她为了复刻成功的经验,或者说,是心急之下没过脑子,又把已经没有了的材质错误异常上报了一遍!
蠢透了!真是蠢透了!
单夏恨不得给自己脑门来一下。这低级错误犯的,白白刺激了老乔治,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可是……新的问题来了。
阿萝这看似健康的昏迷,到底是什么?
它肯定不是材质错误了,那它是什么类型的系统bug?
森林中心的剧烈变动?贴图错位?掉落虚空?单夏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但阿萝的昏迷……是在那之前就开始了?还是之后?
单夏皱紧眉头。
她记得在森林里找到阿萝时,阿萝就已经昏迷不醒了,当时她身上还带着那些材质错误。
材质错误会导致昏迷吗?
会吗?
自己当时手臂掉帧成那样,好像也只是外观变化,不影响意识,那阿萝的昏迷是材质包加载错误引起的吗?
还是说,独立于材质错误的、更深层次的bug?
单夏盯着阿萝沉睡的脸,只觉得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浓雾。
上次的成功让她以为找到了方向,现在却发现那只是个浅滩,真正的深渊还在后面。
阿萝的问题,远比她想象的更棘手。
她连该上报什么类型的bug都毫无头绪,角色昏迷?意识丧失?这种描述似乎太模糊了。
地上,老乔治压抑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像钝刀子割在单夏心上。
她刚才那些忽悠的话,什么“龙有伟力”、“探查仪式”,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脸上发烫。
失败就是失败,借口再漂亮也改变不了结果,而且老乔治只是一时被镇住,等他反应过来之后,保不齐疯狂翻倍进boss二阶段。
仔细回想,阿萝在森林出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或话语?
她最后一次见到清醒的阿萝是什么时候?
她邀请自己去森林采药时,状态如何?有没有提到过不舒服?或者发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记忆有些模糊。
当时阿萝看起来一切正常,只是为药材不够而烦恼……森林变动发生得太突然了。
单夏皱紧眉头,试图抓住任何一丝可能的细节。
阿萝倒下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做过什么特别的事?
没有。记忆里只有混乱的贴图错位、掉帧,然后就分开了,重逢后发现昏迷的阿萝。
或许分开时阿萝遇到了什么?就像自己遇到巨蟒一样。
单夏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眼下,似乎真的……没有头绪了。
她瞥了一眼地上蜷缩的老乔治,又看了看架子上的维斯卡尔,小家伙似乎也累了,警惕地趴伏下来。
冷静,重新思考。
抛开所有干扰因素来看,一个Npc,出现了外表材质包加载错误和无法交互的情况,材质包bug已被修复,无法交互会是什么原因?
等等,为什么要思考原因?无法交互就是明确的bug了啊!
这个认知让她精神一振,几乎忽略了地上老乔治压抑的抽泣声。她猛地站直身体,动作幅度之大让架子上的维斯卡尔又警惕地抬起了头。
单夏重新提交了bug。
【异常类型:Npc无响应\/无法交互】
【异常表现:生命体征平稳,无外伤,沉睡状态】
【发生时间:约游戏内160小时前】
【备注:发生于森林中心剧烈贴图错位事件后。曾受干预清除体表材质错误,但核心交互功能未恢复。】
【记录人:单夏】
几乎在提交完成的一瞬间,一直安静蹲在旁边的幼龙猛地抬起了头,它的瞳孔中仿佛有细碎的金色流光闪过。
奇迹再一次发生。
幼龙小小的额头稳稳地贴在阿萝的眉心上,乳白色的光芒从接触点亮起。
那光芒亮起,照在老乔治脸上,他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一震。
他被泪水糊住的双眼骤然瞪大到极限,瞳孔急剧收缩,柔和的光芒如同最纯净的圣光,瞬间刺穿了他厚重的绝望外壳,将他从溺毙的深渊边缘狠狠拽了回来。
浑浊的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冲刷着他脸上的污垢和绝望,但他浑然不觉。
他的嘴巴大张着,却说不出任何连贯的话,只能发出带着巨大狂喜和不敢置信的抽气声。
他死死地盯着那乳白光纹在女儿身上流淌,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燃烧的光芒,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洪流而剧烈地颤抖着,仿佛随时会在这狂喜的冲击下碎裂开来。
架子上的维斯卡尔,在那乳白色光纹亮起并开始覆盖阿萝身体的刹那,全身的毛发再次“唰”一下炸开。
它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高频颤音的“叽?”,小小的身体绷紧,尾巴也不自觉地微微竖起,像是目睹神迹时的本能肃立。
单夏终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