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夏的手指悬在半透明的面板上,试图组织语言向双马尾追问更多细节,比如青鸟发出消息的时间点、上下文、甚至当时频道里其他人的反应。
怎么确定青鸟发出的消息是真的呢?我和她是同事,所以才相信了她,那你们呢?仅凭对她一直让被困玩家相信官方,就猜测她是内部人员,就无条件相信她的说辞吗?
没有一个玩家质疑吗?
虽然大家可能被困太久,太需要一个心理安慰了,但真的就一个质疑的人都没有吗?
千头万绪堵在胸口,让单夏一时竟不知从何问起。
最终,她也只发出一句干巴巴的回答。
【单夏】:青鸟没有告诉我这个消息呢,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灰了,我还以为她出事了。
这句话刚发出去,双马尾的回复立刻就弹了回来,速度快得惊人,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
【双马尾】:噗,不是吧?你们不是好友吗?就这?塑料感情啊?人家宁可发公屏都不私聊你一下?
这直白的嘲讽刺得单夏有些不舒服,但她看到双马尾字里行间对此消息深信不疑、甚至已经开始用此调侃的状态,便打消了与她分享自己内心深处疑虑的念头。
现在说这些,只会被当成不合时宜的扫兴,没人会愿意在这种“普天同庆”的时候听一个陌生人的悲观推论。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勉强用开玩笑的自嘲语气回应着,试图结束这个话题。
【单夏】:可不是,只有塑料,哪来的感情?
关掉与双马尾的聊天窗口,单夏又看了一眼好友列表。
【光影倒错】的芮瑞依旧安静地躺在申请列表里,没有任何回应,沉默得令人焦心。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单夏索性狠狠心,关闭了整个好友和信息面板,让那令人心烦意乱的界面从眼前消失,眼不见为净。
她将注意力拉回现实。
危机,仍在继续。
地下室里,奥德文和他的朋友们上去后,如同石沉大海,并没有带来任何好消息,头顶传来的可怕震动和轰鸣丝毫没有减弱。
顶壁上积累了不知多少年的灰尘和细小碎石持续不断地簌簌落下,像是下着一场永不停歇的灰雪,将简陋的桌椅和人们肩头都覆盖了一层暗淡的灰色。
单夏拢着两个小家伙,不时抬手拍掉自己头发和肩膀上的灰尘,心里的焦躁感如同野草般疯长。
这种被动地、一无所知地等待,仿佛只是在沉默中等待一个无法改变的结局。
这种无力感几乎要将她逼疯。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单夏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关于“灰名即是苏醒”的虚无缥缈的消息,给了她一丝铤而走险的侥幸心理,还是单纯受够了这种悬而未决的煎熬。
她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过背篓里那卷粗糙的树皮初级鉴定书,打算多多少少去了解点消息。
她快步走向那架连接着地面与地下的木梯,开始向上爬。
“叽?”维斯卡尔疑惑地叫了一声,它不理解单夏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去。
风行鼬下意识向单夏的方向跑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无辜歪头的龙。
它犹豫了一下,回到了龙的身边。
呼~单夏是很厉害的朋友,维斯卡尔也是负责任的伙伴,大后方就交给伟大的维斯卡尔吧!
周围的村民看到了单夏的举动,一些人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嘴唇动了动,但最终,没有人出声阻止她。
爬到梯子顶端,与地下那种被层层土壤过滤后显得沉闷压抑的回响完全不同,地面的震动通过梯子和四周的木结构粗暴地传递过来,剧烈到难以想象,仿佛整片大地都在遭受某种巨力的疯狂蹂躏和锤击。
连带着整个梯子都在疯狂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单夏紧抓梯子的手被震得发麻,几乎握不住横杆,她必须用尽全身力气,像壁虎一样紧紧贴着梯子,才能勉强稳住身体,不至于被直接甩下去。
同时,巨大的轰鸣声如同持续不断的雷霆,穿透挡板,在她耳边疯狂炸响,剥夺了她除了这噪音之外的一切听觉。
在这片混乱的巨响中,两种声音格外突出。
一种是陌生、狂暴的兽吼,每一声都震得人心胆俱裂。
另一种则是李华那凄厉到变调的喵嗷声,与它平时的口癖完全不同,充满战意。
单夏的心揪紧了,为那只尽职尽责的大猫感到担心,但她残存的理智压住了立刻冲出去的冲动。
笑话,她是觉得憋屈以及什么都不知道的无力,不是活够了真的想“下线”了。
单夏冷静下来,首先仔细检查了入口的挡板。
挡板依旧嵌合得很好,完好无损,没有任何被暴力破坏或撞击的痕迹。
这让单夏稍微松了口气,至少,地下避难所目前还是安全的堡垒,没有被直接攻破的危险。
下地下室的这个入口本身就很狭窄,最多只能让两个像她或者亚玛这样体型的女性并排通过。
单夏判断,如果真是《巨化森林》里那些动辄四、五米高、体型庞硕的巨兽,根本不可能把爪子或者脑袋伸进来,它们甚至可能都发现不了这个隐蔽的入口。
说明这里是一个相对安全的观察点。
她没有贸然出去,而是模仿上次和亚玛一起“吃瓜”时的做法,用肩膀小心翼翼地向上顶了顶挡板。
挡板比她想象的要轻,轻易地被顶开了一条缝隙,并没有被什么重物压住,这让她心中稍定。
单夏开始慢慢将缝隙顶得更大一些,直到足够她将一只眼睛凑上去,窥探外面的情况。
刚一打开缝隙,一股浓郁到令人窒息、强烈到几乎形成实质的新鲜血腥味,如同决堤的洪水般,顺着缝隙疯狂地涌入她的鼻腔。
那气味如此浓烈,如此野蛮,差点让单夏以为自己是直接站在了某个刚刚经历过一场残酷屠戮的露天屠宰场中央。
单夏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胃里一阵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