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突如其来。
并非真正的万籁俱寂,大地深处依旧传来沉闷的轰鸣,但窗外那狂暴的兽吼、李华尖厉的喵嗷、甚至奥德文他们拼命的呼喝声,竟在这一刻诡异地同时停歇了一瞬。
就在这短暂的寂静间隙里,一点极其微弱的、本不可能被察觉的声响,从酒馆的方向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那声音很轻,要不是正好赶上这战斗间歇的安静时刻,单夏绝对听不见这丝微响。
她猛地屏住了呼吸,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滞了。
咽了咽口水,干涩的喉咙发出轻微的“咕噜”声,在这突如其来的静默中显得异常清晰。
酒馆……单夏想起来了。
那里原本安置着两个伤员,那个腹部受伤的巡逻队员,和那个只是脚踝扭伤却一脸不服气的家伙。
理智开始疯狂地运作,试图压下陡然升起的恐慌,为她寻找一个合理安全的解释。
可能是那个重伤员没忍住疼痛发出的呻吟?或者是那个扭伤脚的家伙不耐烦地挪动身体时碰到了什么东西?
对,是这样的,没关系,活动中心内部是安全的,甲龙蜥进不来。
她完全可以不管这微不足道的动静,像之前那样放心大胆的行动,站起来,走来走去。
但是,单夏的本能,那源于动物最原始求生欲的直觉,却在她脑海里拉响了最尖锐的警报。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单夏下意识伏低了身体,几乎是贴在了地上,像一只觅食的耗子,用最轻微谨慎的动作,一点一点地向空房间的方向挪去。
她甚至不敢正常呼吸,每一次吸气都又轻又缓,生怕一丝一毫的声响都会惊动黑暗中未知的存在。
一步,两步……她紧贴着沾满污秽的墙壁,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单夏逐渐靠近了终点。
还好,还好……她心里庆幸着,因为之前推开这扇门时那巨大的“吱呀”声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她走进走出都没有顺手把它关上,所以现在只需要悄悄靠近,然后直接钻进去就可以了。
进去之后,要再关门吗?
不,不用了!门的声音太大了,万一把什么怪东西引来了怎么办?
就这样敞着吧,只要能让她顺利爬下梯子……
打开挡板,然后顺着梯子爬下去。下去的时候,要小心一点,不要被李华和巨蜥打斗引起的震动甩下去了。
到达避难所之后,找到愿意帮忙的村民,比如奥德文那圈朋友里体格健壮的,把甲龙蜥可能转向笨拙、腹部柔软的弱点告诉他们,让他们上去支援。
这样,她也算是帮忙做了事,提供了关键情报,同时自己的小命也无虞了。
完美!
计划的每一步都在脑中清晰起来,给单夏注入了一丝虚假的勇气。
她离那扇门越来越近,好像已经能清晰地看到门内那个没有血迹的空间,甚至能看到地上老乔治那个破包袱的一角。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当她终于挪到空房间的门口,准备侧身钻进去的那一刻——
单夏的动作僵住了,血液在刹那间变得冰凉,仿佛被兜头浇下了一桶冰水,连灵魂都在战栗。
那道原本为了不发出声响而一直敞开的房门,不知在什么时候,居然毫无声息地……关上了。
关得严严实实。
仿佛它从未被打开过。
没有听到任何“吱呀”声,没有听到任何碰撞声,就在她全神贯注于匍匐移动的短短十几秒内,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悄无声息地合拢了。
单夏僵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的寒意和恐惧,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她的心沉到了底。
活动中心里果然有东西,那恐怕正是造成大厅惨烈血迹的元凶,它潜藏在了某处,正谋划着下一次袭击。
单夏瞬间头皮发麻,几乎不敢去想地下室里的其他人。
她只能绝望地祈祷,祈祷老乔治那个大包袱,以及阿萝之前翻找药品时滚落的杂物,能够将地下室的挡板掩饰起来,不被发现。
而她,单夏,此刻才是那个最危险的人!
那东西能悄无声息地关上房门,这意味着它很可能已经察觉到了她的行动,甚至可能正在暗中观察着她。
空房间不再是一个安全的目标,那扇紧闭的房门后面,等待她的很可能是一个陷阱。
酒馆同样去不得,那最初引起她警觉的声响正是从那里传来。至于酒馆里的两个伤员,以及本该待在大厅的艾米大婶……
退路仿佛都被堵死了。
单夏咬咬牙,调转了方向,不再试图退回空房间,而是朝着活动中心的大门挪去。
外面的甲龙蜥虽然难搞,但至少还有李华和奥德文三人在正面牵制,等她出去,告知巨蜥的缺点后躲起来也好,直接参与战斗也罢,怎么都有一线生机。
而里面这个……这个能悄无声息造成屠杀,还能完美隐藏自己的东西,却需要她独自面对。
她看起来很能打架的样子吗?她甚至连锄头和剪刀都没带,身上唯一的物品是那个树皮鉴定书。
而现在的情况下,她甚至顾不上鉴定书,时间用一点少一点,怪物随时都可能从未知的方向出现。
像从窗边挪过来时一样,单夏又以同样的姿势再慢慢挪回去。
既然里面的东西没有立刻扑出来袭击她,那么不管它是想玩弄猎物,还是单夏极力维持的安静真的暂时混淆了它的感知,这种悄无声息的移动方式就是一条可行的策略。
她慢慢向大门方向移动,每一步都轻得像猫,身体尽量压低,利用翻倒的桌椅和柜子作为掩护。
同时,她的眼睛紧张地扫视着大厅每一个昏暗的角落,耳朵极力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还要分神留意门外那惊天动地的战斗。
快到大门了,单夏一点不敢松懈,移动得更缓慢,更小心,连头发都被她抓在手里,害怕蹭到什么东西。
出口,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