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带着沉重的铁盒与满身疲惫,避开官道,专拣山林野径,以最快速度向古蔺城方向回撤。
一路之上,气氛压抑。
方才那场突如其来的截杀,虽未造成致命损伤,却如同警钟,敲在每个人心头。
消息走漏之快,远超预期,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早已笼罩四方。
“那些乌合之众,不像是有能力追踪我们至黑风涧深处的。”荆澈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一边低声道,“更像是有人将消息散播出去,引这些利欲熏心之辈来试探、搅局,甚至…拖延我们回去的速度。”
“说的不错。”
玉娘面色冷峻:“宇王经营蜀地多年,根深蒂固,眼线众多。我们找到铁盒的消息,恐怕瞒不过他。他虽不敢明着动用军队拦截皇城司,但驱使这些江湖势力、地方豪强来制造麻烦,却是轻而易举。”
纳兰霏忧心忡忡:“那古蔺城内现在…”
她不敢想象,若是宇王狗急跳墙,会对官仓、对那些刚刚看到希望的百姓做出什么。
“必须尽快回去。”夸蚩沉声道,步伐加快。
临近黄昏时分,五人终于遥遥望见古蔺城轮廓。
然而,城门口的情形却让众人心头一沉。
只见城门守卫明显增多,且不再是熟悉的县衙衙役,而是一群身着簇新统一服饰、眼神彪悍、手持利刃的陌生兵丁。他们严格盘查着每一个进出城的百姓,态度粗暴,甚至稍有迟疑便拳脚相加。
城门口气氛紧张,怨声载道。
“不是官府的人,也不是驻军。”赵乾眼神锐利,“看服色和做派,像是某些大户私下蓄养的…私兵或者镖师。”
“是宇王的人?”纳兰霏问。
“未必直接是,但定然脱不了干系。”玉娘冷笑,“看来,我们这位王爷,是打算用另一种方式,将古蔺城彻底掌控在手中了。封锁消息,控制人员流动,下一步,或许就是对我们那城西官仓下手了。”
正观察间,忽见城内一骑快马飞奔而出,马上骑士作普通百姓打扮,却神色慌张,似乎想要强行冲卡。
“拦住他!”守门的头目厉声喝道。
几名兵丁立刻持枪阻拦,那骑士马术竟是不俗,险险避开,却被迫停了下来。
“官爷行行好,我老娘病重,就在城外庄子,我得送药回去啊!”骑士哀求道。
“上头有令,今日起,只许进,不许出,赶紧滚回去!”头目毫不通融,甚至一鞭子抽了过去。
骑士躲闪不及,肩上挨了一鞭,吃痛之下,眼中闪过愤恨,却敢怒不敢言,只得调转马头,悻悻退回城内。
这一幕,让玉娘等人面色更加难看。
只许进,不许出!
这是要将古蔺城变成一座孤岛,彻底隔绝内外消息。一旦官仓有变,外界根本无法得知。
“不能从城门走了。”赵乾低声道,“必有埋伏。”
夸蚩目光扫向城墙:“我知道一段废弃的排水暗道,或许可通城内。只是多年未用,不知是否畅通。”
“带路。”玉娘毫不犹豫。
五人再次隐入山林,绕到城墙西北角一处极为隐蔽的灌木丛生之地。
夸蚩拨开藤蔓,果然露出一个半人高的、被碎石部分堵塞的洞口,里面黑洞洞的,散发着潮湿腐朽的气味。
“就是这里,后面连着一段废弃的下水道,可通城内西市。”夸蚩道。
荆澈率先钻入探查,片刻后返回:“通道虽窄,尚可通行,并无埋伏。”
“走!”玉娘令下。
五人依次钻入阴暗潮湿的暗道,匍匐前行良久,终于重见天日时,已身处城内一处荒废的院落之中。
天色已完全暗下,城内却并非一片死寂,反而隐隐传来骚动不安的声音,远处似乎还有火光闪烁。
“不好,官仓方向!”纳兰霏心头一跳,那种不安感达到顶峰。
五人顾不上休息,立刻朝着城西官仓疾奔而去。
越靠近官仓,气氛越发紧张。
街上行人稀少,且行色匆匆,面带惶恐。偶尔有穿着与城门口类似服饰的兵丁列队巡逻而过,眼神不善地打量着他们。
终于,官仓那高大的轮廓出现在眼前。
只见官仓外围,竟然也被大批陌生的兵丁包围。
他们虽未强行冲击官仓,却设置路障,断绝交通,将官仓与外界的联系完全隔断。仓内灯火通明,隐约可见阿树、云织等人紧张戒备的身影。
而在官仓正门前,一场对峙正在上演。
阿树带着一群苗人勇士和皇城司卫士,死死守住仓门,与门外一个穿着绸缎、看似师爷模样的中年男子,及其带领的数十名兵丁对峙着。
那师爷正趾高气扬地喊着:“奉知府大人手谕,古蔺城突发时疫,为防扩散,现征用此仓统一存放防疫物资。尔等即刻交出此仓控制权,仓内一应人等物资本官皆需查验登记。违令者,以妨害防疫论处!”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征用,查验!
一旦让他们进去,好不容易酿造的药酒、乃至那至关重要的铁盒,都将落入他们手中。
阿树气得脸色通红,怒喝道:“放屁!这仓是皇城司赵大人征用的,正在酿造救治醉魇的药酒。你们是什么人?知府手谕?拿出来看看!我看你们就是想来抢功劳、搞破坏的!”
那师爷冷笑一声,抖出一张公文:“看清楚,知府大印在此!皇城司?哼,赵乾赵大人外出未归,谁知道是不是擅离职守?现在这里由知府衙门接管!尔等再不让开,休怪本官不客气!”
他身后兵丁闻言,立刻刀枪前指,向前逼近一步,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冷喝如同惊雷般炸响:
“本官在此,我看谁敢动!”
纳兰霏等五人排开众人,大步走出。
赵乾更是直接亮出那面玄铁令牌,皇城司特有的威严气势瞬间镇住全场。
“赵…赵大人?”那师爷显然没料到赵乾会突然出现,脸色骤变,下意识后退半步。
该死,消息不是说他们没这么快回来,甚至回不来么。
赵乾目光如电,扫过那所谓的手谕,厉声道:“知府手谕?知府何时有权调动此等来历不明的私兵包围皇城司办案重地?尔等身着非制式号服,持械围堵,形同谋反,本官现在就可将尔等就地正法。”
皇城司的赫赫凶名和先斩后奏之权,顿时让那些兵丁面露惧色,纷纷看向那师爷。
师爷额头冒汗,强自镇定道:“赵…赵大人恕罪。我等也是奉令行事,乃是…乃是为了防疫大局…”
“防疫?”
玉娘缓缓上前,“防疫需断绝水源?防疫需围困救治百姓的官仓?防疫需抢夺能缓解疫病的药酒?我看你们不是来防疫,是来放疫的吧。”
她目光如冰刃般刺向那师爷:“回去告诉你背后的人,皇城司办案,还轮不到地方衙门指手画脚。更容不得魑魅魍魉借此机会兴风作浪,立刻带着你的人,滚!”
最后一个“滚”字,蕴含内力,震得那师爷耳中嗡嗡作响,脸色惨白。
他深知今日之事已不可为,眼前这女子气度非凡,连赵乾都对其恭敬有加,来历定然惊人。
他不敢再硬顶,只得咬牙拱手:“既然赵大人和…和这位大人在此,想必是误会一场…我等…我等这就撤。”
说着,灰头土脸地一挥手,带着那些兵丁悻悻退去,包围暂解。
官仓大门打开,阿树、云织等人惊喜地迎了出来。
“小姐,夸蚩大哥,赵大人!你们可回来了!”云织几乎要哭出来,“你们再不回来,他们就要强闯了。”
纳兰霏急忙问道:“仓里没事吧?福伯和老王叔怎么样?”
“没事没事!就是被围了一天,进出不得,人心惶惶。”阿树连忙道,“福伯好多了,老王叔也醒了,就是还虚得很。”
众人连忙进入官仓。
看到纳兰霏等人平安归来,还带回了那个神秘的铁盒,仓内众人皆是精神一振。
然而,玉娘、赵乾和纳兰霏的脸上却并无多少喜色。暂时的退敌,不过是风暴的间隙。
宇王已然出招,用“防疫”之名行封锁孤立之实,下一步,只会更加凶狠毒辣。
他们必须尽快破解铁盒之秘,只要能彻底解决醉魇,相比宇王的所有计划也会落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