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仓内,气氛如同绷紧的弓弦。
玉娘与纳兰霏再次埋首于那些晦涩的羊皮古卷,灯火将她们的侧影投在墙壁上,凝重而专注。
时间每流逝一分,上游的危机便迫近一分。
“这里…这个符号,旁边这个扭曲的标记,像不像…雷击木的纹理?”纳兰霏指尖点着一处极为模糊的、仿佛被火焰灼烧过的残缺图示,“还有这个烈阳下的祭坛,所谓天火,会不会并非指真正的天雷,而是指至阳至刚的某种仪式或物品?”
玉娘眸光一凝,仔细辨认:“有可能,再看这句残文——‘引九天纯阳之气,贯入阴晦之核,方可得解…’九天纯阳之气?至阳之物…或许…或许不需要找到所谓天火,而是需要找到能承载或激发极致阳刚能量的媒介。”
两人的思维激烈碰撞,试图从断简残篇中拼凑出毁灭母蛊的真正方法。
另一边,夸蚩、赵乾等人已准备就绪。
精选出的十名苗人勇士和五名皇城司好手,皆是一等一的精锐,轻装简从,只带必备的兵刃、绳索、弩箭以及纳兰霏紧急调配的解毒避瘴药物。
“路线我已规划好,从西北角废弃水道出城,沿黑风涧支流逆流而上,有一条采药人知的险峻小路,可绕过官道封锁,直插那个山谷。”夸蚩声音低沉,目光如炬,“但路极难走,且不能保证对方没有设下暗哨。”
“顾不了那么多了,必须一试!”赵乾握紧剑柄,“我们的任务是骚扰、破坏,拖延他们的行动,为城内争取时间!一旦得手,或事不可为,立刻撤退,不可恋战!”
“出发!”
一行近二十人的精锐小队,如同暗夜中的利刃,悄无声息地潜入城市阴影,向着西北角潜行而去。
……
与此同时,蜀地边缘,荒凉的古道上。
夜色浓重,寒风萧瑟。
沈砚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仇邺那匹瘦马后面,此时的他,早已身心俱疲。
自由看似仅一步之遥,却又遥不可及。
突然,走在前方的仇邺猛地勒停了马匹,干瘦的身躯瞬间绷紧,浑浊的双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与…一丝难以置信的凝重!
“怎么了…”沈砚的话音未落,便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前方道路中央,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站立着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灰布短打,身形不高,甚至有些微胖,面容普通,约莫四十上下年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路过歇脚的农夫。
但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又仿佛一座亘古存在的山岳,堵死了前路,一股无形却沉重如山的压力弥漫开来,令周围的空气都几乎凝固。
仇邺死死盯着那个人,干涩的喉咙里发出低吼:“不动石佛-石金刚?宇王左右护卫头领之一…他竟然舍得派你出来,真是…太看得起老夫了!”
沈砚虽不知“不动石佛”是何名号,但见仇邺如此如临大敌的模样,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一路上,他遇到多次追杀,老者可从未如此紧张过。
那被称为“石金刚”的中年男子缓缓抬起眼皮,目光平淡无奇,却让仇邺和沈砚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他开口,声音毫无波澜:“仇邺,王爷有令,请沈二公子回去。你自己,也需回去给王爷一个交代。”
仇邺脸上那惯有的漠然终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深的忌惮甚至…一丝慌乱。
他厉声道:“石金刚!老夫与宇王井水不犯河水,此次只为还债,保这小子出蜀便两清,你何必挡路?而且之前王爷交代的事,老夫也都做了。”
石金刚缓缓摇头:“王爷说,债,他还了。人,必须回。”
他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整个地面的尘埃似乎都微微一震,一股磅礴厚重的气势扑面而来。
仇邺怪叫一声,身形如同鬼魅般飘忽而起,袖中瞬间射出数十点闪烁着幽蓝、碧绿、漆黑光芒的细针、飞蛊、毒砂。
这些足以瞬间灭杀数十名精锐高手的诡异攻击,如同狂风暴雨般罩向石金刚。
然而,石金刚不闪不避,甚至没有任何格挡的动作。
那些足以穿金裂石、蚀骨化血的恐怖攻击,打在他身上,竟发出“叮叮当当”如同撞击精铁的脆响。
所有毒针暗器纷纷无力坠落,那些诡异蛊虫撞在他皮肤上,竟如同撞上铜墙铁壁,瞬间僵死掉落。他周身上下,连衣角都未曾破损一丝!+。
水火毒不侵,横练功夫已至化境,真正的刀枪不入!
仇邺瞳孔骤缩,猛吸一口气,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股肉眼可见的黑气自他七窍中溢出,化作一只狰狞的鬼首,尖啸着扑向石金刚。
这是他压箱底的邪门秘术——噬魂咒!
石金刚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简简单单地一拳捣出。
这一拳,毫无花巧,却蕴含着至刚至猛、沛莫能御的恐怖力量。
拳风激荡下,竟将那狰狞鬼首直接震得粉碎消散。
而且拳势不止,隔空轰向仇邺。
仇邺怪叫一声,双掌叠加硬接。
“嘭——!”
一声闷响,仇邺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撞断一颗小树才勉强落地,踉跄数步,嘴角溢出一丝暗红色的血液,脸上充满了惊骇与绝望。
“走…快走!”
仇邺猛地转头,对着吓傻了的沈砚嘶声吼道,同时将一个小小的、看起来颇为古旧的锦囊塞进他手里,“往回跑,去找你那个相好的。或许…或许皇城司还能尽力保你一命。老夫…最后一个承诺…怕是难还了,这锦囊…算是…最后礼物。”
他猛地转身,枯瘦的身躯爆发出决死的气势,再次扑向那如同山岳般不可撼动的石金刚,嘶声长啸。
“石金刚,来战!”
沈砚握着那尚带余温的锦囊,看着仇邺决绝扑上的背影,又看看那一步步逼近、如同魔神般的石金刚,巨大的恐惧和一丝莫名的悲凉瞬间淹没了他。
他尖叫一声,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朝着来路,连滚带爬、没命地狂奔而去。
身后,传来仇邺凄厉的怒吼和狂暴的力量对撞之声,旋即很快变为痛苦的闷哼。
沈砚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地跑,泪水模糊了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