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窑内,时间流逝得缓慢而煎熬。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尘土味和一种绝望的寂静。
纳兰霏昏迷不醒,躺在夸蚩用破烂衣物勉强铺就的“床铺”上,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她的脸色白得透明,像一碰即碎的水晶。
夸蚩跪坐在她身旁,用沾湿的衣角一点点擦拭她脸上的血污,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那双惯于握刀狩猎、粗粝有力的大手,此刻却生怕弄疼了她。
他的眼神胶着在她脸上,里面盛满了滔天的怒火、蚀骨的心疼和一种深沉的无力感。他恨不能以身相替,恨自己无法保护她周全。
玉娘盘膝坐在一旁,强行运功压制自己的伤势,试图恢复一丝气力。她不时看向洞口那稀薄的光晕和外面黑压压的军队,眉头紧锁。她知道,这暂时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的前奏。宇王绝不会善罢甘休,一旦他确定纳兰霏失去威胁,或者那光晕彻底消散,便是雷霆一击降临之时。
“我们必须想办法…”玉娘声音沙哑地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不能坐以待毙。要么想办法恢复霏儿,要么…找到突围的机会,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夸蚩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怎么突围?外面全是他们的人!霏儿这个样子…”他的声音哽咽,说不下去。
带着昏迷的纳兰霏强行突围,无异于自杀。
玉娘的目光扫过一旁沈砚冰冷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这个懦弱了一生的公子哥,最终却以最惨烈的方式做出了选择。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宇王多疑,他在等,等最稳妥的时机。这也是我们的机会。霏儿方才制造的动静太大,他暂时不敢妄动。我们需要利用这段时间。”
她的话音未落,窑洞深处,那小小的温泉眼忽然传来极其轻微的“咕嘟”声。一股比之前更加浓郁的生机气息,伴随着淡淡的白雾弥漫开来。
似乎是之前纳兰霏引导能量和最后那口心血,意外进一步激活了这微弱的地脉之气。
玉娘眼睛猛地一亮:“地脉生机!或许…或许能暂时温养霏儿的心神。”
她挣扎着起身,来到温泉边,用手捧起一捧温热泉水。
泉水触手温润,蕴含着奇异的活力。
她将泉水小心翼翼地喂入纳兰霏口中几滴,又用泉水浸湿布条,敷在她的额头和手腕脉搏处。
奇迹般的,纳兰霏那微弱得几乎断绝的气息,似乎真的平稳了一丝,虽然依旧昏迷,但脸色不再那么死寂。
“有效!”夸蚩惊喜交加,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火光。
然而,这细微的变化似乎未能瞒过外面一直紧密监视的宇王。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对身旁的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名心腹立刻悄然退入军阵之后。
时间在煎熬中又过去半个时辰。
纳兰霏的状况在温泉生机和玉娘不惜耗费本元渡入的真气下,暂时稳定下来,但依旧深度昏迷。外面的宇王似乎越来越不耐烦,开始频繁地看向古蔺城的方向。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咻——啪!”
一支来自西北方向山林中的响箭,并非射向宇王军队,而是射向天空炸开,形成一道独特的绿色烟痕。
几乎同时,东南方向的官道上,尘土飞扬,地面传来沉闷而整齐的震动!那不是小股部队能造成的动静。
宇王脸色骤然一变,猛地站起身:“怎么回事?!”
一名斥候连滚爬爬地飞奔而来,脸色惊惶:“报,王爷!西北山林发现不明身份武装人员,数量不详,正在快速逼近!东南方向…东南方向出现大批正规军。打着…打着皇城司和御林军的旗号!”
“什么?!”
宇王瞳孔骤缩,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慌乱,“皇城司?御林军?他们怎么会来这里?!怎么可能这么快?!”
他的计划天衣无缝,古蔺城已被他经营得铁桶一般,消息怎么可能走漏?
京城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做出反应并派出大军?!
然而,不等他细想——
“咻!咻!咻!”
数支强劲无比的弩箭,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从西北山林中爆射而出,目标并非宇王本人,而是他身旁那些操控弩机和准备再次尝试解除铁盒封印的高手!
噗嗤!噗嗤!
惨叫声接连响起,五六名高手瞬间被洞穿咽喉,倒地毙命!
“敌袭!保护王爷!”宇王的亲卫队顿时一阵大乱,阵型出现骚动。
而东南方向,那支庞大的军队已经清晰可见。
黑压压的御林军重甲步兵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步伐铿锵,杀气冲天。
为首一骑,玄甲黑袍,面色冷峻如冰,目光如电,正是皇城司最高指挥使。他身旁,一位面白无须、手持拂尘、眼神平静却蕴含莫大威压的老太监,策马并行。
大军毫不停留,如同决堤洪流,瞬间冲散了宇王布置在外围的警戒部队,直扑废窑核心区域。
“奉旨平叛,逆王赵彦,还不束手就擒!”皇城司指挥使声如惊雷,炸响在废窑上空。
内外夹击,形势瞬间逆转!
宇王脸色铁青,看着突如其来的大军和山林中不断放冷箭的伏兵,又看看废窑内那即将消散的光晕,眼中充满了极度的不甘、愤怒和一丝大势已去的恐慌。
他苦心经营的棋局,在即将将军的那一刻,竟然被完全意想不到的力量彻底掀翻。
废窑内,玉娘和夸蚩也听到了外面的巨变和那声“奉旨平叛”,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希望!
“是朝廷,朝廷的大军到了!”玉娘激动得声音发颤。
夸蚩紧紧抱住纳兰霏,对着她昏迷的容颜低语:“霏儿,你听到了吗?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