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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低下头,看着那行血红的字,然后用一种不再伪装、不再怯懦、带着同病相怜般的沉重和理解的语气,清晰地说道:“你的妈妈…不在这里了。那个游戏…是错的。放了她…也放了你自己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时间静止了一秒。

尖锐的笑声戛然而止。

正在生成的涂鸦线条瞬间凝固、崩散。

门上那刺目的红光如同潮水般退去,血红的字迹颜色变得暗沉、柔和,仿佛凝固的鲜血终于干涸。

“咔哒…”一声轻响,如同生锈的锁芯被触动。

那扇歪歪扭扭的蜡笔画拱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了后面深邃、比外面更加晦暗的城堡内部。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纯粹的悲伤和怨恨气息,如同尘封千年的棺木被打开,混合着陈腐的颜料和尘埃气味,扑面而来。

真正的【褪色童谣】核心,就在门后。

苏琉深吸一口气,抱紧怀中微微颤抖的小团子,第一个迈步,踏入了那片埋葬着国王扭曲童年的黑暗之中。

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面扭曲的笑声与弥漫的灰白尘埃,却将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寂静塞满了每个人的胸腔。

这里不再是宏伟的宫廷,也不是荒诞的乐园。眼前的空间,更像一个被孩童遗弃、又被绝望浸透的……巨大玩具盒。

空气里那股甜腻到发霉的糖果味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陈年木质与廉价颜料的混合气息,沉重得如同压在胸口。

光线昏暗而怪异,仿佛从灰扑扑的天花板滤下来的,照得一切都像是蒙着厚厚的灰尘。

映入眼帘的核心景象,让苏琉的心脏猛地一揪,怀中小团子也发出一声极其微弱、感同身受般的呜咽。

一座城堡。

不是外面看到的尖顶歪斜涂鸦,而是由无数巨大、色彩斑驳却严重褪色的积木搭建而成的城堡模型。

它占据了大半个空间,扭曲、歪斜、摇摇欲坠,很多积木块连接处已经崩裂、错位,露出黑洞洞的内部,仿佛随时会轰然倒塌。

积木表面布满了蜡笔的涂鸦——扭曲的笑脸、杂乱的线条、还有那反复出现的、暗红色的“妈妈在哪?”字样。

而在积木城堡的中心区域,并非空荡。那里悬浮着一座微缩的、精致得令人心头发寒的八音盒。

它由某种剔透却布满裂纹的暗色水晶雕琢而成,底座缓缓旋转,发出微弱、断续、如同哭泣般哀伤的旋律——正是那扭曲童谣的根源。

八音盒顶端,并非跳舞的芭蕾人偶,而是一个同样微缩的、由彩色玻璃镶嵌而成的女人轮廓,她双手被无形的锁链束缚,姿态蜷缩,充满了无声的绝望。

八音盒的下方,积木城堡的“庭院”里,散落着几件东西,在昏暗中散发着微弱却格格不入的灵光,如同绝望深渊中的几颗星辰——

一个边缘磨损的锡兵玩偶只有一条腿,手中的“长矛”却笔直地指向积木城堡某个特定的、崩裂的缝隙。

一团纠缠的彩色毛线,颜色混杂灰败,但毛线的一端,似乎极其微弱地连接着八音盒底座某个不起眼的凹槽。

一面布满裂痕的、玩具小镜子镜面浑浊,却倒映不出周围的景象,反而像蒙着一层雾气,偶尔有微弱的、不属于此地的光影碎片一闪而过。

一本巴掌大、封面焦黑的童谣书,书页泛黄残破,被随意丢弃在“沙坑”边缘。

“这……就是核心?”

洛可可的声音带着点不自在的干涩,之前的暴躁被一种面对巨大、无声哀伤的压抑取代。她怀里的暴暴也安静下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带着困惑的呼噜声,盯着那座充满悲伤的八音盒。

“积木城堡,悬浮的八音盒,哭泣的母亲……还有这些……”

银狐优雅地蹲下身,修长的手指并未触碰,只是虚点着散落的物件,魅影猫的漩涡眼眸闪烁着奇异的微光,似乎在扫描其中的能量残留。

“这些不像‘守卫’,倒像是……钥匙?或者提示?”

凌雪已经拿着她的记事板,围绕着积木城堡快速而无声地走动起来,琥珀色的眼眸锐利如手术刀,羽毛笔在板子上飞速勾勒着城堡的结构、积木的错位点、八音盒的旋转轨迹以及那些散落物品的位置关系。

青鸾灵犀停在她肩头,小小的喙无声开合,似乎在将感知到的能量流绘制成无形的图谱。

“空间结构极度不稳定,”凌雪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冰锥刺破沉寂。

“积木的崩塌临界点与八音盒的能量核心相连。强行摧毁任何一处,都会引发连锁崩溃,将我们和那个‘母亲’一起彻底埋葬在这褪色的记忆里。”

“仁慈的主……”泉水指挥官低声诵念,脸上悲悯更甚,他捧起圣典,柔和的白光试图探向八音盒中的玻璃人偶,“愿光明抚慰你被囚禁的灵魂……”

嗤!

白光刚触及八音盒周围尺许的空间,就被一股无形的、极度怨毒的能量场瞬间湮灭。

小狮子明曦发出一声低低的哀鸣,圣光骤然黯淡。泉水指挥官闷哼一声,后退半步,脸色更加苍白。

“没用的,神棍!”洛可可看得真切,忍不住低吼,“那鬼东西拒绝你的‘光明’!它要的不是抚慰,是……”

她卡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浓烈的悲伤和愤怒。

“是解脱,或者……答案。”

苏琉抱着小团子,声音沙哑地接口。她走到那本焦黑的童谣书旁,小心翼翼地用没抱团子的手,用匕首尖端轻轻挑起封面。

书页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上面用稚嫩但歪斜的笔迹,写着一首残破的童谣,字迹同样透着绝望:

旋转,旋转,水晶的牢~

妈妈陪我玩,永远别走掉~

士兵指路断腿跳~

毛线缠住时间的脚~

镜子碎了,过去看不到~

童谣唱完,门才能……

“童谣唱完,门才能……”洛可可凑过来念,指着最后一行,“什么玩意儿?故意不让人看是吧!”

“不是故意,”凌雪停下脚步,目光扫过童谣书,又落回积木城堡和八音盒。

“是被‘禁止’了。最后的关键信息,被这里的核心意志强行抹除或隐藏了。它不想结束这个‘游戏’。”

“所以,我们得替它‘唱完’?”

银狐站起身,桃花眼微微眯起,看向那旋转的八音盒,“按照这‘歌词’的提示,一步一步来?”

“歌词就是步骤!”

洛可可反应很快,“第一句,旋转旋转……是不是要动那个八音盒的发条?让它转起来?”

“没那么简单,”凌雪摇头,羽毛笔指向八音盒。

“底座在转,但旋律是哭泣的哀乐,不是童谣。强行上发条改变旋律,很可能触发防御。需要按‘士兵指路断腿跳’的提示,先找到它指的位置。”

众人的目光立刻聚焦到那个一条腿的锡兵上。

它笔直地指向积木城堡左翼一处明显崩裂的缝隙,那里几块巨大的蓝色和黄色积木错位严重,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跳?怎么跳?让暴暴跳进去?”洛可可皱眉。

苏琉的目光却落在锡兵仅存的那条“腿”上。它并非稳稳站立,而是以一种极其别扭、如同金鸡独立的姿态,用那条腿的脚尖,点在一块特定颜色的积木边缘——一块褪色成灰白的、原本应该是红色的积木。

“跳,可能是指……需要将某个动作,精准地施加在那个点上?”苏琉猜测道,“就像……按下开关?”

“让我试试!”洛可可来了精神,她放下暴暴,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崩裂的缝隙。她试探着,用手指戳了戳锡兵脚尖点着的那块灰白积木边缘。

纹丝不动。

她又加了点力,按下去。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并非来自她按压的地方,而是来自锡兵本身!

那锡兵唯一完好的腿,突然从脚踝处断裂,掉落在灰白的“地面”上!

“靠!”洛可可吓了一跳。

但紧接着,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断裂的“脚”落点处,那块灰白积木下方,极其微弱地亮起了一个小小的、红色的光点,一闪即逝。与此同时,锡兵原本指向崩裂缝隙的“长矛”,极其微小地向上翘起了一个不起眼的角度!

“有反应!”银狐眼神一凝,“不是重量,是……‘破坏’?或者‘改变’?”

凌雪迅速在板上记录:“断腿跳——改变指路者自身状态,激活隐藏路径标记。”

“这鬼地方真邪门!”

洛可可嘟囔着,捡起那截断脚,发现它沉甸甸的,像是实心金属。

“标记出现了,然后呢?”她看向锡兵矛尖微微上翘后指向的新方向——不再是那个黑黢黢的洞口,而是向上,指向了积木城堡更高层,靠近悬浮八音盒底部的一个区域,那里似乎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钩状结构。

“毛线缠住时间的脚!”苏琉立刻看向那团纠缠的彩色毛线。

银狐动作更快,他优雅地捻起那团毛线的一端,顺着线头,果然找到了另一端极其微弱地连接着八音盒底座那个不起眼的凹槽。他试着轻轻拉动毛线。

嗡……

八音盒的底座旋转似乎极其轻微地……顿挫了一下!

哀伤的旋律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杂音。

同时,八音盒上方束缚玻璃人偶的“无形锁链”仿佛波动了一下,人偶蜷缩的姿态似乎……更紧了些。

“它在抵抗!”泉水指挥官沉声道,“毛线连接着八音盒的‘时间’流动?缠住它……难道是要让它停止?”

“歌词是‘缠住’,不是‘扯断’。”凌雪冷静地指出,“强行停止可能适得其反。‘缠住时间的脚’,可能是要制造一个阻滞,就像……”

她的目光投向那面布满裂痕的玩具小镜子。

苏琉心中一动。她抱着小团子,走到那面小镜子前。

镜面依旧浑浊,倒映不出清晰的人影,只有一片朦胧的灰白雾气。

她想起凌雪之前那句“镜子碎了,过去看不到”。

她小心翼翼地将镜子拿起来,试图调整角度,看看能否照向八音盒或者那个被锡兵新标记出来的钩状结构。

就在镜面角度偏向八音盒的瞬间——

嗡!

镜面猛地一阵剧烈波动!

那片灰白雾气中,陡然闪现出极其短暂、极其模糊的画面碎片:

一个昏暗的房间角落,一个穿着旧裙子的模糊女人身影正低头缝补着什么,旁边似乎坐着一个金色头发的小小身影……

画面闪烁太快,而且被无数裂痕分割得支离破碎,根本看不清细节,只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被隔绝的温暖和思念。

“呜……”小团子在苏琉怀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共鸣,银眸似乎也被那碎片中的温暖触动,亮了一瞬。

“是‘过去’!”泉水指挥官低呼,“是……那个‘妈妈’未被囚禁时的记忆碎片!镜子映照的并非现在,而是被封存的过往!”

“镜子碎了,过去看不到……”

苏琉的手指还停留在那面冰凉的小玩具镜上,镜中映着八音盒上方那个蜷缩的玻璃人形轮廓,模糊的画面碎片像破碎的肥皂泡,一闪而逝,只留下女人温柔的侧脸和孩童模糊不清的笑声轮廓。

“记忆碎片,”凌雪的声音在死寂的玩具盒核心空间里异常清晰,她蹲下身,指尖拂过地上那本焦黑的童谣书,“是‘她’未被囚禁之前的情感残留,这或许就是歌词里‘时间的脚’被缠住的部分。”

“童谣唱完了吧,门呢?”洛可可着急的问道。

是啊,门呢?

苏琉沉吟,目光扫过积木城堡、散落的毛线、僵硬的锡兵,最后落回那本残破的童谣书。

她重新拿起书,指尖在焦黑的纸页上摩挲,忽然在刚才翻过的下一页边缘,触感有异。

她小心翼翼地将半粘连的纸页分开,露出了下面一行被烟灰和污渍部分覆盖的蝇头小字:

镜子照见谎言的脸,羽毛笔写下未竟的愿……

竟然还有一句!

“羽毛笔?”银狐挑眉,狭长的狐狸眼扫视四周,“这里除了颜料块就是玩具碎片,哪来的正经羽毛笔?”

泉水指挥官一直沉默地站在稍远处,周身环绕着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净化微光,抵挡着空间中无孔不入的“褪色”侵蚀。